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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武故事 汉 班固

漢武故事 〔漢〕班固

  漢景皇帝王皇后內太子宮,得幸,有娠,夢日入其懷。帝又夢高祖謂己曰:“王夫人生子,可名為彘。”及生男,因名焉。是為武帝。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旦生於猗蘭殿。年四歲,立為膠東王。數歲,長公主嫖抱置膝上,問曰:“兒欲得婦不?”膠東王曰:“欲得婦。”長主指左右長御百餘人,皆云不用。末指其女問曰:“阿嬌好不?”於是乃笑對曰:“好!若得阿嬌作婦,當作金屋貯之也。”長主大悅,乃苦要上,遂成婚焉。是時皇后無子,立栗姬子為太子。皇后既廢,栗姬次應立,而長主伺其短,輒微白之。上嘗與栗姬語,栗姬怒弗肯應。又罵上老狗,上心銜之。長主日譖之,因譽王夫人男之美,上亦賢之,廢太子為王,栗姬自殺,遂立王夫人為后。膠東王為皇太子時,年七歲,上曰:“彘者徹也。”因改曰徹。

  丞相周亞夫侍宴,時太子在側。亞夫失意,有怨色,太子視之不輟,亞夫於是起。帝問曰:“爾何故視此人邪?”對曰:“此人可畏,必能作賊。”帝笑,因曰:“此怏怏非少主臣也。”

  廷尉上囚。防年繼母陳殺父,因殺陳。依律,年殺母,大逆論。帝疑之,詔問太子。太子對曰;“夫繼母如母,明其不及母也,緣父之愛,故比之於母耳。今繼母無狀,手殺其父,則下手之日,母恩絕矣。宜與殺人皆同,不宜大逆論。”帝從之,年棄市。議者稱善,時太子年十四,帝益奇之。

  及即位,常晨往夜還。與霍去病等十餘人,皆輕服為微行。且以觀戲市里,察民風俗。嘗至蓮勺通道中行,行者皆奔避路上。怪之,使左右問乏,云有持戟前呵者數十人。時微行率不過二十人,馬七八匹,更步更騎,衣如凡庶,不可別也,亦了無騶御,而百姓咸見之。

  元光元年,天星大動;光耀煥煥竟天,數夜乃止。上以問董仲舒,對曰:“是謂星搖人,民勞之妖也。”是時謀伐匈奴,天下始不安,上謂仲舒妄言,意欲誅之。仲舒懼,乞補刺史以自效,乃用為軍候,屬程不識屯雁門。

  太后弟田蚡欲奪太后兄子竇嬰田,嬰不與,上召大臣議之。群臣多是竇嬰,上亦不復穷問,兩罷之。田蚡大恨,欲自殺。先與太后訣,兄弟共號哭訴太后。太后亦哭弗食。上不得已,遂乃殺嬰。後月餘日,蚡病,一身盡痛,若擊者。叩頭復罪。上使視鬼者察之,見竇嬰笞之。上又夢竇嬰謝上屬之,上於是頗信鬼神事。

  陳皇后廢處長門宮,竇太主以宿恩犹自親近。后置酒主家,主見所幸董偃。

  陳皇后廢,立衛子夫為皇后。初,上行幸平陽主家,子夫為謳者,善歌,能造曲,每歌挑上,上意動,起更衣,子夫因侍衣得幸。頭解,上見其美髮,悅之,歡樂。主遂內子夫於宮。上好容成道,信陰陽書。時宮女數千人,皆以次幸。子夫新入,獨在籍末,歲餘不得見。上釋宮人不中用者出之,子夫因涕泣請出。上曰:“吾昨夢子夫庭中生梓樹數株,豈非天意乎?”是日幸之,有娠,生女。凡三幸,生三女。後生男,即戾太子也。

  淮南王安好學多才藝,集天下遺書,招方術之士,皆為神仙,能為雲雨。百姓傳云:“淮南王,得天子,壽無極。”上心惡之,徵之。使覘淮南王,云王能致仙人,又能隱形升行,服氣不食。上聞而喜其事,欲受其道。王不肯傳,云无其事。上怒,將誅,淮南王知之,出令與群臣,因不知所之。國人皆云神仙或有見王者。常恐動人情,乃令斬王家人首,以安百姓為名。收其方書,亦頗得神仙黃白之事,然試之不驗。上既感淮南道術,乃徵四方有術之士,於是方士自燕齊而出者數千人。齊人李少翁,年二百岁,色如童子,上甚信之,拜為文成將軍,以客禮之。於甘泉宮中畫太一諸神像,祭祀之。少翁云:“先致太一,然後升天,升天然後可至蓬萊。”歲餘而術未驗。会上所幸李夫人死,少翁云能致其神,乃夜張帳,明燭,令上居他帳中遙見李夫人,不得就視也。

  李少君言冥海之棗大如瓜,種山之李大如瓶也。

  文成誅月餘日,使者籍貨關東還,逢之於漕亭。還言見之,上乃疑;發其棺,無所見,唯有竹筒一枚。捕驗間無縱迹也。

  上微行至於柏谷,夜投亭長宿,亭長不內,乃宿於逆旅。逆旅翁謂上曰:“汝長大多力,當勤稼穡;何忽帶劍群聚,夜行動眾,此不欲為盜則淫耳。”上默然不應,因乞漿飲,翁答曰:“吾止有溺,無漿也。”有頃,還內。上使人覘之,見翁方要少年十餘人,皆持弓矢刀劍,令主人嫗出安過客。嫗歸,謂其翁曰:“吾觀此丈夫,乃非常人也;且亦有備,不可圖也。不如因禮之。”其夫曰:“此易與耳!鳴鼓會眾,討此群盜,何憂不克。”嫗曰:“且安之,令其眠,乃可圖也。”翁從之。時上從者十餘人,既聞其謀,皆懼,勸上夜去。上曰:“去必致禍,不如且止以安之。”有頃,嫗出,謂上曰:“諸公子不聞主人翁言乎?此翁好飲酒,狂悖不足計也。今日具令公子安眠無他。”嫗自還內。時天寒,嫗酌酒多與其夫及諸少年,皆醉。嫗自縛其夫,諸少年皆走。嫗出謝客,殺雞作食。平明,上去。是日還宮,乃召逆旅夫妻見之,賜姬金千斤,擢其夫為羽林郎。自是懲戒,希復微行。時丞相公孫雄數諫上弗從,因自殺,上聞而悲之,後二十餘日有柏谷之逼。乃改殯雄,為起墳塚在茂陵旁,上自為誄曰:“公孫之生,污瀆降靈。元老克壯,為漢之貞。弗予一人,迄用有成。去矣遊矣,永歸冥冥。嗚呼夫子!曷其能刑。載曰:萬物有終,人生安長;幸不為夭,夫復何傷。”雄嘗諫伐匈奴,為之小止。雄卒,乃大發卒數十萬,遣霍去病討胡,殺休屠王。獲天祭金人,上以為大神,列於甘泉宮。人率長丈餘,不祭祝,但燒香禮拜。天祭長八尺,擎日月,祭以牛。上令依其方俗禮之,方士皆以為夷狄鬼神,不宜在中,因乃止。

  鑿昆池,積其土為山,高三十餘丈。又起柏梁台,高二十丈,悉以香柏,香聞數十里,以處神君。神君者,長陵女子也,死而有靈。霍去病微時,數自禱神君,乃見其形,自修飾,欲與去病交接,去病不肯,神君亦慚。及去病疾篤,上令為禱神君,神君曰:“霍將軍精氣少,壽命不長。吾嘗欲以太一精補之,可得延年,霍將軍不曉此意,遂見斷絕。今疾必死,非可救也。”去病竟死。上乃造神君請術,行之有效,大抵不異容成也。自柏梁燒後,神稍衰。東方朔取宛若為小妻,生三人,與朔同日死。時人疑化去,弗死也。

  薄忌奏:“祠太一用一太牢,為壇開八通鬼道,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。”上祝太畤祭,常有光明照長安城如月光。上以問東方朔曰:“此何神也?”朔曰:“此司命之神,總鬼神者也。”上曰:“祠之能令益壽乎?”對曰:“皇者壽命懸於天,司命無能為也。”

  上少好學,招求天下遺書,上親自省校,使莊助、司馬相如等以類分別之。尤好辭賦,每所行幸及奇獸異物,輒命相如等賦之。上亦自作詩賦數百篇,下筆即成,初不留意。相如作文遲,彌時而後成,上每歎其工妙,謂相如曰:“以吾之速,易子之遲,可乎?”相如曰:“於臣則可,未知陛下何如耳?”上大笑而不責也。

  上喜接士大夫,拔奇取異,不問僕隸,故能得天下奇士。然性嚴急,不貸小過,刑殺法令,殊為峻刻。汲黯每諫上曰:“陛下愛才樂士,求之無倦,比得一人,勞心苦神。未盡其用,輒已殺之。以有限之士,資無已之誅。臣恐天下賢才將盡於陛下,欲誰與為治乎?”黯言之甚怒,上笑而喻之曰:“夫才為世出,何時無才!且所謂才者,猶可用之器也;才不應務,是器不中用也;不能盡才以處事,與無才同也。不殺何施!”黯曰:“臣雖不能以言屈陛下,而心猶以為非。願陛下自今改之,無以臣愚為不知理也。”上顧謂群臣曰:“黯自言便辭,則不然矣;自言其愚,豈非然乎?”時北伐匈奴,南誅兩越,天下騷動。黯數諫爭,上弗從,乃發憤謂上曰:“陛下恥為守文之士君,欲希奇功於爭表;臣恐欲益反損,取累於千載也。”上怒,乃出黯為郡吏。黯忿憤,疽發背死。謚剛侯。

  上嘗輦至郎署,見一老翁,鬚鬢皓白,衣服不整。上問曰:“公何時為郎,何其老也?”對曰:“臣姓顏名駟,江都人也,以文帝時為郎。”上問曰:“何其老而不遇也?”駟曰:“文帝好文而臣好武;景帝好老而臣尚少;陛下好少而臣已老;是以三世不遇。故老於郎署。”上感其言,擢拜會稽都尉。

  天子至鼎湖病甚,浮水發根言於上曰:“上郡有神,能治百病。”上乃令發根禱之,即有應,上體平,遂迎神君會於甘泉,置之壽宮。神君最貴者大夫,次大禁司命之屬,皆從之。非可得見,聞者音與人等。來則肅然風生,帷幄皆動。於北宮設鐘虡羽旗以禮神君。神君所言,上輒令記之,命曰畫法。率言人事多,鬼事少。其說鬼事與浮屠相類;欲人為善,責施與,不殺生。

  齊人公孫卿謂所忠曰:“吾有師說秘書言鼎事,欲因公奏之。如得引見,以玉羊一為壽。”所忠許之。視其書而有疑,因謝曰:“寶鼎事已決矣,無所復言。”公孫卿乃因郿人平時奏之。有札書言:“宛侯問於鬼區臾,區曰,帝得寶鼎,神策延年,是歲乙酉,朔旦冬至,得天之紀,終而復始。於是迎日推算,乃登仙於天。今年得朔旦冬至,與黃帝時協。臣昧死奏。”帝大悅,召卿問。卿曰:“臣受此書於申公,已死,屍解去。”帝曰:“申公何人?”卿曰:“齊人安期生同受黃帝言,有此鼎書。申公嘗告臣:言漢之聖者,在高祖之曾孫焉。寶鼎出,與神通,封禪得上太山,則能登天矣。黃帝郊雍祠上帝,宿齋三月,鬼區臾屍解而去,因葬雍,今大鴻塚是也。其後黃帝接萬靈於明庭,甘泉是也。升仙於寒門,谷口是也。”

  上為伐南越,告禱泰一。為泰一鋒旗,命曰靈旗,畫日月斗,大吏奉以指所伐國。

  拜公孫卿為郎,持節候神。自太室至東萊,雲見一人。長五丈,自稱巨公,牽一黃犬,把一黃雀,欲謁天子,因忽不見。上於是幸緱氏,登東萊,留數日,無所見,惟見大人跡。上怒公孫卿之無應,卿懼誅,乃因衛青白上云:“仙人可見,而上往遽以故不相值。今陛下可為觀於緱氏,則神人可致。且仙人好樓居,不極高顯,神終不降也。”於是上於長安作飛廉觀,高四十丈;於甘泉作延壽觀,亦如之。

  上巡邊至朔方,還祭黃帝塚橋山。上曰:“吾聞黃帝不死,今有塚,何也?”公孫卿曰:“黃帝已仙上天,群臣思慕,葬其衣冠。”上歎曰:“吾後升天,群臣亦當葬吾衣冠於東陵乎?”乃還甘泉,類祠太一。

  上於未央宮以銅作承露盤,仙人掌擎玉懷,以取雲表之露,擬和玉屑,服以求仙。

  欒大有方術,嘗於殿前樹旌數百枚,大令旌自相擊,繙繙竟庭中,去地十餘丈,觀者皆駭。

  帝拜欒大為天道將軍,使著羽衣,立白茅上,授玉印;大亦羽衣,立白茅上受印;示不臣也。

  欒大曰:“神尚清淨。”上於是於宮外起神明殿九間。神室:鑄銅為柱,黃金塗之,丈五圍,基高九尺,以赤玉為陛,基上及戶,悉以碧石,椽亦以金,刻玳瑁為龍虎禽獸,以薄其上,狀如隱起,椽首皆作龍形,每龍首銜鈴流蘇懸之,鑄金如竹收狀以為壁,白石脂為泥,濆椒汁以和之,白密如脂,以火齊薄其上,扇屏悉以白琉璃作之,光照洞徹,以白珠為簾,玳瑁押之,以象牙為蔑,帷幕垂流蘇,以琉璃珠玉,明月夜光,雜錯天下珍寶為甲帳,其次為乙帳,甲以居神,乙以自御,俎案器服,皆以玉為之,前庭植玉樹,植玉樹之法,葺珊瑚為枝,以碧玉為葉,花子或青或赤,悉以珠玉為之,子皆空其中,小鈴鎗鎗有聲,甍標作金鳳皇,軒翥若飛狀,口銜流蘇,長十餘丈,下懸大鈴,庭中皆壂以文石,率以銅為瓦,而淳漆其外,四門並如之,雖昆侖玄圃,不是過也。上恆齋其中,而神猶不至,於是設諸偽使鬼語作神命云:“應迎神,嚴裝入海。”上不敢去,東方朔乃言大之無狀,上亦發怒,收大,腰斬之。

  東方朔生三日,而父母俱亡,或得之而不知其始;以見時東方始明,因以為姓。既長,常望空中獨語。後遊鴻濛之澤,有老母採桑,自言朔母。一黃眉翁至,指朔曰:“此吾兒。吾卻食服氣,三千年一洗髓,三千年一伐毛;吾生已三洗髓、三伐毛矣。”

  朔告帝曰:“東極有五雲之澤,其國有吉慶之事,則雲五色,著草木屋,色皆如其色。”

  帝齋七日,遣欒賓將男女數十人至君山,得酒,欲飲之。東方朔曰:“臣識此酒,請視之。”因即便飲。帝欲殺之,朔曰:“殺朔若死,此為不驗;如其有驗,殺亦不死。”帝赦之。

  東郡送一短人,長七寸,衣冠具足。上疑其山精,常令在案上行,召東方朔問。朔至,呼短人曰:“巨靈,汝何忽叛來,阿母還未?”短人不對,因指朔謂上曰:“王母種桃,三千年一作子,此兒不良,已三過偷之矣,遂失王母意,故被謫來此。”上大驚,始知朔非世中人。短人謂上曰:“王母使臣來,陛下求道之法:唯有清淨,不宜躁擾。復五年,與帝會。”言終不見。

  帝齋於尋真台,設紫薦。

  王母遣使謂帝曰:“七月七日我當暫來。”帝至日,掃宮內,然九華燈。七月七日,上於承華殿齋,日正中,忽見有青鳥從西方來集殿前。上問東方朔,朔對曰:“西王母暮必降尊像上,宜灑掃以待之。”上乃施帷帳,燒兜末香,香,兜渠國所獻也,香如大豆,塗宮門,聞數百里。關中嘗大疫,死者相繫,燒此香,死者止。是夜漏七刻,穴中無雲,隱如雷聲,竟天紫色。有頃,王母至:乘紫車,玉女夾馭,載七勝履玄瓊鳳文之舄,青氣如雲,有二青鳥如烏,夾侍母旁。下車,上迎拜,延母坐,請不死之藥。母曰:“太上之藥,有中華紫蜜雲山朱蜜玉液金漿,其次藥有五雲之漿風實雲子玄霜絳雪,上握蘭園之金精,下摘圓丘之紫柰,帝滯情不遣,欲心尚多,不死之藥,未可致也。”因出桃七枚,母自啖二枚,與帝五枚。帝留核著前。王母問曰:“用此何為?”上曰:“此桃美,欲種之。”母笑曰:“此桃三千年一著子,非下土所植也。”留至五更,談語世事,而不肯言鬼神,肅然便去。東方朔於朱鳥牖中窺母,母謂帝曰:“此兒好作罪過,疏妄無賴,久被斥退,不得還天;然原心無惡,尋當得還。帝善遇之。”母既去,上惆悵良久。

  後上殺諸道士妖妄者百餘人。西王母遣使謂上曰:“求仙信邪?欲見神人,而先殺戮,吾與帝絕矣。”又致三桃曰:“食此可得極壽。”使至之日,東方朔死。上疑之,問使者。曰:“朔是木帝精為歲星,下遊人中,以觀天下,非陛下臣也。”上厚葬之。

  上幸梁父,祠地主,上親拜,用樂焉;庶羞以遠方奇禽異獸及白雉白鳥之屬。其日,上有白雲,又有呼萬歲者。禪肅然,白雲為蓋。

  上自封禪後,夢高祖坐明堂,群臣亦夢,於是祀高祖於明堂,以配天。還作高陵館。

  上於長安作蜚簾觀,於甘泉作延壽觀,高二十丈。又築通天台於甘泉,去地百餘丈,望雲雨悉在其下。春至泰山,還作道山宮,以為高靈館。又起建章宮為千門萬戶,其東鳳闕,高二十丈,其西唐中,廣數十里,其北太液池,池中有漸台,高三十丈。池中又作三山,以象蓬萊、方丈、瀛洲,刻金石為魚龍禽獸之屬,其南方有玉堂璧門大鳥之屬,玉堂基與未央前殿等去地十二丈,階陛咸以玉為之,鑄銅鳳皇,高五丈,飾以黃金棲屋上。又作神明台井幹樓,高五十餘丈,皆作懸閣輦道相屬焉。其後又為酒池肉林,聚天下四方奇異鳥獸於其中,鳥獸能言能歌舞,或奇形異態,不可稱載。其旁造奇華殿,四海夷狄器服珍寶充之,琉璃珠玉火浣布切玉刀,不可稱數。巨象大雀,師子駿馬,充塞苑廄,自古已來所未見者必備。又起明光宮,發燕趙美女二千人充之。率取年十五已上二十已下,滿四十者出嫁,掖庭令總其籍,時有死出者補之。凡諸宮美人,可有七八千。建章、未央、長樂三宮,皆輦道相屬,懸棟飛閣,不由徑路。常從行郡國,載之後車。與上同輦者十六人,員數恆使滿;皆自然美麗,不假粉白黛黑。侍衣軒者亦如之。上能三日不食,不能一時無婦人;善行導養術,故體常壯悅。其有孕者,拜爵為容華,充侍衣之屬。

  宮中皆畫八字眉。

  甘泉宮南有昆明,中有靈波殿,皆以桂為柱,風來自香。

  未央庭中設角抵戲,享外國,三百里內皆觀。角抵者,六國所造也;秦並天下,兼而增廣之;漢興雖罷,然猶不都絕。至上復采用之,並四夷之樂,雜以奇幻,有若鬼神。角抵者,使角力相抵觸者也。其雲雨雷電,無異於真,畫地為川,聚石成山,倏忽變化,無所不為。

  驪山湯初始皇砌石起宇,至漢武又加修飾焉。

  大將軍四子皆不才,皇後每因太子涕泣,請上削其封。上曰:“吾自知之,不令皇后憂也。”少子竟坐奢淫誅。上遣謝后,通削諸子封爵,各留千戶焉。

上巡狩過河間,見有青紫氣自地屬天。望氣者以為其下有奇女,必天子之祥。求之,見一女子在空館中,姿貌殊絕,兩手一拳。上令開其手,數百人擘莫能開,上自披,手即申。由是得幸,為拳夫人。進為婕妤,居鉤弋宮。解皇帝素女之術,大有寵,有身,十四月產昭帝。上曰:“堯十四月而生,鉤弋亦然。”乃命其門曰堯母門。從上至甘泉,因幸告上曰:“妾相運正應為陛下生一男,七歲妾當死,今年必死。宮中多蠱氣,必傷聖體。”言終而臥,遂卒。既殯,香聞十里余,因葬雲陵。上哀悼,又疑非常人,發塚,空棺無屍,唯衣履存焉。起通靈台於甘泉,常有一青鳥集台上往來,至宣帝時乃止。

  望氣者言宮中有蠱氣。上又見一男子帶劍入中龍華門,逐之弗獲。上怒,閉長安城諸宮門,索十二日,不得,乃止。

  治隋太子反者,外連郡國數十萬人。壺關三老鄭茂上書,上感悟,赦反者。拜鄭茂為宣慈校尉,持節徇三輔,赦太子。太子欲出,疑弗實。吏捕太子急,太子自殺。

  上幸河東,欣言中流,與群臣飲宴。顧視帝京,乃自作《秋風辭》曰:“泛樓船兮汾河,橫中流兮揚素波。簫鼓吹,發櫂歌,極歡樂兮哀情多。”顧謂群臣曰:“漢有六七之厄,法應再受命。宗室子孫,誰當應此者?六七四十二,代漢者,當塗高也。”群臣進曰:“漢應天受命,祚逾周殷,子子孫孫,萬世不絕。陛下安得亡國之言,過聽於臣妾乎?”上曰:“吾醉言耳!然自古以來,不聞一姓遂長王天下者,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。”

  上欲浮海求神仙,海水暴沸湧,大風晦冥,不得御樓船,乃還。上乃言曰:“朕即位已來,天下愁苦,所為狂勃,不可追悔。自今有妨害百姓費耗天下者,罷之。”田千秋奏請罷諸方士,斥遣之。上曰:“大鴻臚奏是也。其海上諸侯及西王母驛悉罷之。”拜千秋為丞相。

  行幸五柞宮,謂霍光曰:“朕去死矣。可立鉤弋子,公善輔之。”時上年六十餘,髮不白,更有少容,服食辟穀,希復幸女子矣。每見群臣,自歎愚惑:“天下豈有仙人,盡妖妄耳!節食服藥,故差可少病。”自是亦不服藥,而身體皆瘠瘦。一二年中,慘慘不樂。三月丙寅,上晝臥不覺。顏色不異,而身冷無氣,明日色漸變,閉目。乃發哀告喪。未央前殿朝晡上祭,若有食之者。葬茂陵,芳香之氣異常,積於墳埏之間,如大霧。常所御,葬畢,悉居茂陵園。上自婕妤以下二百餘人,上幸之如平生,而旁人不見也。光聞之,乃更出宮人,增為五百人,因是遂絕。

  始元二年,吏告民盜用乘輿御物,案其題,乃茂陵中明器也,民別買得。光疑葬日監官不謹,容致盜竊,乃收將作匠下擊長安獄考訊。居歲餘,鄴縣又有一人於市貨玉杯,吏疑其御物,欲捕之,因忽不見。縣送其器,又茂陵中物也。光自呼吏問之,說市人形貌如先帝。光於是默然,乃赦前所繫者。歲餘,上又見形謂陵令薛平曰:“吾雖失世,猶為汝君,奈何令吏卒上吾山陵上磨刀劍乎?自今已後可禁之。”平頓首謝,忽然不見。因推問,陵旁果有方石,可以為礪,吏卒常盜磨刀劍。霍光聞,欲斬陵下官,張安世諫曰:“神道茫昧,不宜為法。”乃止。甘泉宮恆自然有鐘鼓聲,候者時見從官鹵簿似天子儀衛,自後轉稀,至宣帝世乃絕。

  宣帝即位,尊孝武廟曰世宗。奏樂之日,虛中有唱善者。告祠之日,曰鵠群飛集後庭。西河立廟,神光滿殿中,狀如月。東萊立廟,有大鳥跡,竟路白,龍夜見。河東立廟,告祠之日,白虎銜肉置殿前;又有一人騎白馬,馬異於常馬,持尺一札,賜將作丞。文曰:“聞汝績克成,賜汝金一斤。”因忽不見,札乃變為金,稱之有一斤。廣川告祠之明日,有鐘磬音,房戶皆開,夜有光,香氣聞二三里。宣帝親祠甘泉,有頃,紫黃氣從西北來,散於殿前,肅然有風;空中有妓樂聲,群鳥翔舞蔽之。宣帝既親睹光怪,乃疑先帝有神,復招諸方士,冀得仙焉。

  白雲趣宮。

  漢成帝為趙飛燕造服湯殿,綠琉璃為戶。

  一畫連心細長,謂之連頭眉,又曰仙蛾妝。

  高皇廟中御衣自篋中出,舞於殿上。冬衣自下在席上。平帝時,哀帝廟衣自在押外。

《汉武故事》

  鲁迅 辑录

  肖毛 校对

  (电子底本:1.人文社版,编入《古小说鉤沈第四集》,庾荷芝扫

  2.新疆人民版,编入《鲁迅全集》卷三,肖毛扫)

  扫校说明

  为了弄清东方朔偷桃,唐僧教唆猴行者偷桃,与《西游记》小说中的偷桃、偷人参果是否有关,想要看看鲁迅辑录的《汉武故事》中的有关描写。但我信不过新疆人民版的正文及标点——当初买它,只为买那些译文部分,古文部分,随便读读是好的,但不能当真——所以请庾荷芝帮我把他的人文版扫给我。

  收到人文版的书影后,刚谢完他,我就傻眼了:笺注都夹在正文中,且分两排,这怎么扫?

  想来想去,只好把新疆版的扫校出来,然后在电脑前与人文版的书影核对。这个工作,真是活受罪,但我还是受完了。

  然后,见书中引文太多,无法也不能拿到正文后面,便用【】将它们括起来,这样,读起来才好一些。尽管如此,读着还是累。见该书从《太平御览》等书中征引甚多,索性自己重查一遍,将能挑的都挑出来,又花了两天的时间,将这些类书中引用的《汉武故事》甚至《汉武帝内传》基本辑录出来,按内容重新整理、编排。接着,再读《汉武故事》,一点也不觉得费力了,还顺手做了几十条注释,且把鲁迅的部分研究文字作为附录。

  通过自行辑录,我发现了三个问题:

  1.《太平广记》卷第二百九十一“神一”中的《宛若》(引自《汉武故事》),正文没有被鲁迅先生全部辑入《汉武故事》。

  2. 电子版《初学记》卷二十四·居处部·宫第三有一条云:“鼎湖宫、宜春宫、谷口宫、望仙宫、通天宫,见《汉武故事》”。查鲁迅辑《汉武故事》,这几个“宫”的名字都找不到。

  3. 《太平广记》卷第一百六十一·感应一中有一篇《张宽》(出《汉武故事》),全文为:“张宽字叔文,汉时为侍中,从祀于甘泉。至渭桥,有女子浴于渭水,乳长七尺。上怪其异,遣问之,女曰:帝后第七车,知我所来。时宽在第七车,对曰:天星主祭祀者,斋戒不严,即女人星见。” 查鲁迅辑《汉武故事》,这一篇的内容根本没有。

  不过,由于用的是电子版或不可靠的本子,这些问题只能留作备考。

  在用电子版辑录的过程中,对鲁迅先生更加敬佩了。我凭着电脑的优势,还辑录得这样辛苦,他当年却能电脑做得还棒,靠的恐怕不仅仅是好头脑,还有一种值得后人学习的耐得住寂寞的精神。

  下面来简单总结一下新疆人民版的《汉武故事》的错误。

  总的来说,还算不错,大多数的繁简转换都比较成功,只有那么几个不该转的。至于“后”与“後”等,那里没有区分,我这里也没有:反正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怎样写和理解,尽管都是同一个“后”字。如果没有推行过简化字,这些问题,都不是问题。还好,简化字的第二版没有推行开来,不然将更热闹。

  至于“矦”与“侯”之类的字,我这里也没统一,一般都用的“侯”。

  不管怎么转,都是错字的情况,共不到40处;标点的错误,大约不超过200处,还好。

  如果稍微用用脑子,有些错字,其实可以避免。如这几处:

  1.自称“巨公”,【《御览》引有此句。世一作神。】

  2.邺县又有一人于市货玉杯,

  3.平帝时,哀帝庙衣自在押外。

  4.《书钞》六十二引此句。

  5.《书钞》一百二引云,公孙宏薨,上闻而悲之,乃改殡之,上自诛之。

  既然已经自称“巨公”了,又怎能“世一作神”呢?那个“世”明明该是“巨”嘛,把前面的“巨”改成“世”字也好呀。

  “邺县”是“鄠县”之误。想一想:邺在河北,鄠在陕西。汉宫绝不在河北,故这里不能有“邺”字。

  “押外”的意思,不是很奇怪吗?如果看仔细,就知道那个字是“柙”。什么意思?查查字典吧。

  “《书钞》六十二”,属于瞪着眼睛抄错,没有办法:人文版是“二十六”。

  “上自诛之”是新疆版中最可乐的笑话之一。公孙宏已经“薨”了还不够,“上”还要亲自再“诛”一遍?太狠了吧?其实,那个字是“诔”。就算不知道,往后看看那些“悼词”也能猜到。

  标点错误,是比较可怕的。错的最多的是这些地方:

  《类聚》一又九十八,

  《史记·孝武本纪正义》

  《西京赋注》

  “《类聚》一”的后面,要加逗号才行。“正义”与“注”需要加在括号外面,这是……

  有些标点错误,复杂而又可乐。如这两个:

  1.骊山汤初始皇砌石起宇,

  2.武帝时祭泰乙,上通天台舞,八岁童女三百人祠祀泰乙,

  这个“汤”字需要断开,这是常识。后面一句,应该点作“上通天台,舞八岁童女……”,不然,意思就变得有趣了。

  好了,尽管说了别人这么多坏话,我这个电子版中的错字与错误标点,恐怕也不少吧。

  0:43 04-7-16肖毛

  《汉武故事》

  鲁迅 辑录

  汉景皇帝王皇后内太子宫,得幸【六字依《初学记》九引补。】有娠,【《御览》八十八引作妊身。】梦日入其怀。帝,又梦高祖谓己【二字《御览》八十八引有。】曰:“王夫【《御览》八十八引作美。】人生子,可名为彘。”及生男,因名焉。是为武帝。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旦生于猗兰殿。【已上亦散见《史记·外戚世家索隐》,《文选》颜延之《宋文皇帝元皇后哀册文》注,《初学记》九,又十,《御览》三十一,又一百四十七,《事类赋注》五。】年四岁,立为胶东王。【二句《御览》八十八,又一百四十七引并有。】数岁,长公主①抱置膝上,问曰:“儿欲得妇不?”胶东王曰:“欲得妇。”长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,皆云不用。末指其女问曰:“阿娇好不?”于是乃笑对曰:“好!若得阿娇作妇,当作金屋贮之也。”【已上九句依《御览》八十八引。】长主大悦;乃苦要上,遂成婚焉。【数岁至此已上,亦散见《史记·外戚世家》正义,《类聚》八十三,《初学记》十,《御览》一百八十一,又八百十一。《猗觉寮杂记》上婚作昏。】是时皇后无子,立栗姬子为太子。皇后既废,栗姬次应立;而长主伺其短,辄微白之。上尝与栗姬语,栗姬怒,弗肯应;又骂上“老狗”;上心衔之。长主日谮之,因誉王夫人男之美,上亦贤之,废太子为王,栗姬自杀,遂立王夫人为后。【是时至此已上,《续谈助》引有。】胶东王为皇太子时,年七岁;上曰:“彘者彻也。”因改曰彻。【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丞相周亚夫侍宴【《续谈助》引作宴见。】,时太子在侧;亚夫失意,有怨色,太子视之不辍;亚夫于是起。帝问曰:“尔何故视此人邪?”对曰:“此人可畏,必能作贼。”帝笑;因曰:“此怏怏非少主 【《御览》引有之字。】臣也。”【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廷尉上囚。防年继母陈杀父,因杀陈。依律,年杀母,大逆论。帝疑之,诏问太子。太子对曰:“夫继母如母,明其不及母也,缘父之爱,故比之于母耳;今继母无状,手杀其父,则下手之日,母恩绝矣;宜与杀人者同,不宜大逆论。”帝从之,年弃市。议者称善。时太子年十四,帝益奇之。【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】

  及即位,常晨往夜还。与霍去病等十余人,皆轻服为微行;且以观戏市里,察民风俗。尝至莲勺,通道中行,行者皆奔避路;上怪之,使左右问之,云有持戟前呵者数十人。时微行率不过二十人,马七八匹,更步更骑,衣如凡庶,不可别也,亦了无驺御,而百姓咸见之。【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】

  元光元年,天星大动,光耀焕焕竟天,数夜乃止。上以问董仲舒,对曰:“是谓星摇,人民劳之妖也。”是时谋伐匈奴,天下始不安,上谓仲舒妄言,意欲诛之;仲舒惧,乞补刺史以自效;乃用为军侯;属程不识,屯雁门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太后弟田蚡欲夺太后兄子窦婴田,婴不与,【案:此下当有后婴所厚灌夫因酒忤蚡,蚡乃奏案,灌夫家属,横皆得弃市罪,婴上书论救事,今未见诸书征引。】上召大臣议之。群臣多是窦婴,上亦不复穷问,两罢之。田蚡大恨,欲自杀;先与太后诀,兄弟共号哭诉太后;太后亦哭弗食;上不得已,遂乃杀婴。【《资治通鉴考异》一。案:上召大臣至此已上,《续谈助》作乃构婴于太后,上不得已,杀婴,盖已多所删节。】后月余日,蚡病,一身尽痛,若击者。叩头复罪。上使视鬼者察之,见窦婴笞之;上又梦窦婴谢上属之;上于是颇信鬼神事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陈皇后废处长门宫,窦太主以宿恩,犹自亲近。后置酒主家,主见所幸董偃。【《通鉴考异》一。】

  陈皇后废,立卫子夫为皇后。初,上行幸平阳主家,子夫为讴者,善歌,能造曲,每歌挑上,【《书钞》一百六引作怨上,当误。】上意动,起更衣,子夫因侍衣得幸,头解,上见其美发悦之,【二句亦见《文选》张衡《西京赋》注,又潘岳《西征赋》注。】欢乐。主遂内子夫于宫。上好容成道,信阴阳书。时宫女数千人,皆以次幸;子夫新入,独在籍末,岁余不得见。上释宫人不中用者出之,子夫因涕泣请出;上曰:“吾昨梦子夫庭中生梓树数株,岂非天意乎?”是日幸之,有娠,【已上五句亦见《御览》九百五十八。】生女。凡三幸,生三女,后生男,即戾太子也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淮南王安好学,多才艺;集天下遗书,招方术之士,【《书钞》一百一引作招天下之术士。】皆为神仙,能为云雨。百姓传云:“淮南王,得天子,寿无极。”上心恶之,征之。使觇淮南王,云王能致仙人,又能隐形升行,服气不食。上闻而喜其事,欲受其道。王不肯传,云无其事。上怒,将诛;淮南王知之,出令与群臣,因不知所之。国人皆云神仙,或有见王者。帝恐动人情,乃令斩王家人首,以安百姓为名。收其方书,亦颇得神仙黄白之事,然试之不验。上既感淮南道术,乃征四方有术之士;于是方士自燕齐而出者数千人。齐人李少翁,年二百岁,色如童子,【二句见《史记·孝武本纪》正义引,今补于此。】上甚信之,拜为文成将军,以客礼之。于甘泉宫中画太一诸神像,祭祀之。少翁云:“先致太一,然后升天,升天然后可至蓬莱。”岁余而术未验。会上所幸【三字据《初学记》二十五引补。】李夫人死,少翁云能致其神;乃夜张帐,明烛,令上居他帐中,遥见李夫人,不得就视也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李少君言冥海之枣大如瓜,种山之李大如瓶也。【《海录碎事》二十二。】

  文成诛月余日,使者籍货关东还,逢之于漕亭。还言见之,上乃疑;发其棺,无所见,唯有竹筒一枚。捕验间无踪迹也。【《史记·孝武本纪》正义。】

  上微行,至于柏谷,【《初学记》八。《御览》五十四。】夜投亭长宿,亭长不内,乃宿于逆旅。逆旅翁谓上曰;“汝长大多力,当勤稼穑;何忽带剑群聚,夜行动众,此不欲为盗则淫耳。”上默然不应,因乞浆饮,翁答曰:“吾止有溺,无浆也。”【已上亦略见《类聚》九《御览》五十四。②】有顷,还内。上使人觇之,见翁方【《选注》引无谓上至此。③】要少年十余人,皆持弓矢刀剑,令主人妪出安过客。妪归,谓其翁曰:“吾观此丈夫,乃非常人也;且亦有备,不可图也。不如因礼之。”其夫曰:“此易与耳!鸣鼓会众,讨此群盗,何忧不克。”妪曰:“且安之,令其眠,乃可图也。”翁从之。时上从者十余人,既闻其谋,皆惧,劝上夜去。上曰:“去必致祸,不如且止以安之。”有顷,妪出,谓上曰:“诸公子不闻主人翁言乎?此翁好饮酒,狂悖不足计也。今日具令公子安眠无他。”妪自还内。时【不如因礼之至此已上,《选注》及《御览》八十八引并无。】天寒,妪酌酒,多与其夫及诸少年,皆醉。妪自缚其夫,诸少年皆走。妪出谢客,杀鸡作食。平明,【《御览》引或作旦。】上去。是日还宫,乃召逆旅夫妻见之,赐妪金千斤,【《书钞》二十引作十斤。】擢其夫为羽林郎。自是惩戒,希复微行。【《御览》八十八,又一百九十五。《文选》潘岳《西征赋》注无末二句。】时丞相公孙雄数谏,上弗从,因自杀,上闻而悲之,后二十余日有柏谷之逼;乃改殡雄,为起坟冢,在茂陵旁,上自为诔曰:“公孙之生,污渎降灵。元老克壮,为汉之贞。【旧注一作祯。】弗【旧注一作拂。】予一人,迄用有成。去矣游矣,永归冥冥。呜呼夫子!曷其能刑。载曰:万物有终,人生安长;幸不为夭,夫复何伤。”【《书钞》一百二引云,公孙宏薨,上闻而悲之,乃改殡之,上自诔之。】雄尝谏伐匈奴,为之小止。雄卒,乃大发卒数十万,遣霍去病讨胡,杀休屠王;获天祭金人,上以为大神,列于甘泉宫。人率长丈余,不祭祝,但烧香礼拜。天祭长八尺,擎日月,祭以牛。上令依其方俗礼之,方士皆以为夷狄鬼神,不宜在中国,乃止。【时丞相公孙雄数谏至此已上,见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凿昆池,积其土为山,高三十余丈。又起柏梁台,高二十丈,悉以香柏,香闻数十里,【五字依《御览》九百八十一,又九百五十四引补。】以处神君。神君者,长陵女子也,死而有灵;④霍去病微时,数自祷神君,乃见其形,自修饰,【三字《御览》引有。】欲与去病交接,去病不肯,神君亦惭。【《御览》引有此句。】及去病疾笃,上令为祷神君,神君曰:“霍将军精气少,寿命不长;【《御览》引有此句。】吾尝欲以太一精补之,可得延年,霍将军不晓此意,遂见断绝;今疾必死,非可救也。”去病竟死。【霍去病微时至此以上,亦见《御览》七百三十九。】上乃造神君请术,行之有效,大抵不异容成也。自柏梁烧后,神稍衰。东方朔取宛若【旧注:神君之姒。】为小妻,生三人,与朔同日死。时人疑化去,弗死也。⑤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薄忌奏:“祠太一,用一太牢,为坛开八通鬼道。”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上祀大畤,祭常有光明,照长安城如月光。上以问东方朔曰:“此何神也?”朔曰:“此司命之神,总鬼神者也。”【《继谈助》三引上问五句,接长安东南下,鬼神作鬼录。】上曰:“祠之,能令益寿乎?”对曰:“皇者寿命悬于天,司命无能为也。”【《御览》八百八十二。】

  上少好学,招求天下遗书,上亲自省校;使庄助,司马相如等以类分别之。【已上《御览》引有。】尤好辞赋,每所行幸及奇兽异物,辄命相如等赋之。【上四句亦见《书钞》一百二。】上亦自作诗赋数百篇,下笔即成,初不留意。相如作文迟,弥时而后成;【《绀珠集》九引作累日方成。】上每叹其工妙,谓相如曰:“以吾之速,易子之迟,可乎?”相如曰:“于臣则可,未知陛下何如耳?”【《绀珠集》引作尔。】上大笑而不责也。【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上喜接士大夫,拔奇取异,不问仆隶,故能得天下奇士;【已上《续谈助》引有。】然性严急,不贷小过,刑杀法令,殊为峻刻。汲黯每谏上曰:“陛下爱才乐士,求之无倦,比得一人,劳心苦神;未尽其用,辄已杀之。以有限之士,资【《御览》引作恣。】无已之诛;臣恐天下贤才,将尽于陛下,欲谁与为治乎?”【汲黯每谏至此已上,亦见《类聚》二十四。】黯言之甚怒,上笑而喻之【性严急至此已上,据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】曰:“夫才为世出,何时无才!且所谓才者,犹可用之器也;才不应务,是器不中用也;不能尽才以处事,与无才同也;不杀何施!”黯曰:“臣虽不能以言屈陛下,而心犹以为非。愿陛下自今改之,无以臣愚为不知理也。”【已上三⑥句,《御览》四百五十四引之。】上顾谓群臣曰:“黯自言便辞,则不然矣;自言其愚,岂非然乎。”时北伐匈奴,南诛两越,天下骚动。黯数谏争,上弗从;乃发愤谓上曰:“陛下耻为守文之士君,欲希奇功于事表;臣恐欲益反损,取累于千载也。”上怒,乃出黯为郡吏。黯忿愤,疽发背死。谥刚矦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上尝辇至郎署,见一老翁,须鬓【《御览》⑦引或作眉。】皓白,衣服不整。【《御览》引或作完,今依《书钞》一百四十。】上问曰:“公何时为郎,何其老也?”对曰:“臣姓颜名驷,江都人也,以文帝时为郎。”【《选注》引云,颜驷不知何许人,汉文帝时为郎;至武帝,尝辇过郎署,见驷尨眉皓发,上问曰:“叟何时为郎,何其老也?”答曰:“臣文帝时为郎。”与《后汉书》注及《御览》引颇不同,盖出别一本。】上问曰:“何其老而不遇也?”驷曰:【三句《御览》引有。】“文帝好文而臣好武;景帝好老而臣尚少【《诗笺》少下有今字。】;陛下好少而臣已老【《选注》引作至景帝好美而臣貌丑,陛下即位,好少,而臣已老。】;是以三世不遇。故老于郎署。”【《选注》引有此句。】上感其言,擢拜会稽都尉。【《御览》三百八十三,又七百七十四。《文选》张衡《思玄赋》注。《后汉书·张衡传》注。《绀珠集》九。《草堂诗笺》二十九。】

  天子至鼎湖,病甚,游水发根言于上曰:“上郡有神,能治百病。”上乃令发根祷之,即有应。上体平,遂迎神君会于甘泉,置之寿宫。神君最贵者大夫,次大禁司命之属,皆从之。非可得见,闻者音与人等。来则肃然风生,帷幄皆动。于北宫设钟簴羽旂以礼神君。神君所言,上辄令记之,命曰画法。率言人事多,鬼事少。其说鬼事与浮屠相类;欲人为善,责施与,不杀生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齐人公孙卿谓所忠曰:“吾有师说秘书,言鼎事,欲因公奏之。如得引见,以玉羊一为寿。”所忠许之。视其书而有疑,因谢曰:“宝鼎事已决矣,无所复言。”公孙卿乃因郿人平时奏之。有札书言: 【已上据《汉孝武内传》补。】“宛【旧注一作究。】矦问于鬼区臾,区曰:帝得宝鼎,神策延年,是岁乙【旧注一作己。】酉,朔旦冬至,得天之纪,终而复始。【宛侯至此已上,《续谈助》四所录《汉武内传》注引《故事》。】于是迎日推算,乃登仙于天。今年得朔旦冬至,与黄帝时协。臣昧死奏。”帝大悦,召卿问。卿曰:“臣受此书于申公,已死,尸解去。”帝曰:“申公何人?”卿曰:“齐人安期生同受黄帝言,有此鼎书。申公尝告臣,言汉之圣者,在高祖之曾孙焉;宝鼎出,与神通,封禅得上太山,则能登天矣。黄帝郊雍祠上帝,宿斋三月,鬼区臾尸解而去,因葬雍,今大鸿冢是也。其后黄帝接万灵于明庭,甘泉是也;升仙于寒门,谷口是也。”【于是迎日推算至此已上,并依《内传》补。晁氏云,《内传》什有五六,皆增赘。《汉武故事》与《十洲记》也。】

  上为伐南越,告祷泰一。为泰一〖钅逢〗旗,命曰【已上依《汉书·郊祀志》补。】“灵旗”,画日月斗,大吏【《汉书》作太史,此当误。】奉以指所伐国。【《绀珠集》九。】

  拜公孙卿为郎,持节候神;自太室至东莱,云见一人,长五丈,自称“巨公”,【《御览》引有此句。巨一作神。】牵一黄犬,把一黄雀,欲谒天子,因忽不见。【《类聚》九十二。《御览》三百七十七,又九百四,又九百二十二。《事类赋注》十九。】上于是幸缑氏,登东莱,留数日,无所见,惟见大人迹。上怒公孙卿之无应,卿惧诛,乃因卫青白上云:“仙人可见,而上往遽,以故不相值。今陛下可为观于缑氏,则神人可致。且仙人好楼居,不极高显,神终不降也。”于是上于长安作飞廉观,高四十丈;于甘泉作延寿观,亦如之。【《三辅黄图》五。】

  上巡边至朔方,还祭黄帝冢桥山,上曰:“吾闻黄帝不死,今有冢,何也?”公孙卿曰:“黄帝已仙上天,群臣思慕,葬其衣冠。”上叹曰:“吾后升天,群臣亦当葬吾衣冠于东陵乎?”乃还甘泉,类祠太一。【《通鉴考异》一云,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皆云或对;《汉武故事》云公孙卿对,今取之。案:故事逸文,未见他书称引,今即以《通鉴》补之。】

  上于未央宫【四字依《绀珠集》九引补。】以铜【二字依《事类赋注》三引补。】作承露盘,仙人掌擎玉杯,以取云表之露,【已上见《初学记》二,《御览》七百五十九。】拟和玉屑,服以求仙。【《御览》十二。】

  栾大有方术,【《御览》引有此句。】尝于殿前树〖方丿—令〗【《御览》引作旌。】数百枚,大令〖方丿—令〗自相击,繙繙竟庭中,去地十余丈,观者皆骇。 【《通鉴考异》一。《御览》三百四十。】

  帝拜栾大为天道将军,使著羽衣,立白茅上,授玉印;大亦羽衣,立白茅上受印:示不臣也。【《御览》九百九十六。】

  栾大曰,“神尚清净。”上于是于宫外【《黄图》三引《故事》云,神明殿在未央宫。】起神明殿【三字据《御览》九百六十七引补。⑧】九间。神室铸铜为柱,黄金涂之,【二句见《类聚》六十一。】丈五围; 【三字见《六帖》十。】基高九尺,以赤玉为陛,基上及户,悉以碧石;【《御览》八百九引作玉。】椽亦以金,刻玳瑁为龙虎禽兽,以薄其上,状如隐起,椽首皆作龙形,每龙首衔铃,流苏悬之;【已上六句,亦见《御览》一百八十八。】铸金如竹收状以为壁,白石脂为泥,濆椒汁以和之,白密如脂,以火齐薄其上,【《御览》八百九引作缀以火齐。】扇屏【《书钞》一百三十二引作扉牖屏风。《御览》七百一引作扉屏风,又八百八引作扉。】悉以白琉璃作之,光照洞彻;【《六帖》十。《御览》一百八十八引《汉武故事》云:帝起神屋,有云母窗,有珊瑚窗。似亦此处逸文。】以白珠为帘,玳瑁柙【《海录碎事》五引云:上起神屋,以真珠为帘,玳瑁为柙。】之;以象牙【《御览》七百引有牙字,据补。⑨】为蔑,【《类聚》六十一引作床。】帷幕垂流苏;以琉璃珠玉,明月夜光,杂错天下珍宝为甲帐,其次为乙帐,甲以居神,乙以自御,【已上四句,亦见《书钞》一百三十二。《初学记》九。《类聚》六十九。《六帖》十四。《御览》六百九十九。⑩《绀珠集》九引,御井作居。《海录碎事》五引以琉璃至此,御亦作居。】俎案器服,皆以玉为之。前庭植玉树,植玉树之法,葺珊瑚为枝,【《类聚》八十三。⑾《御览》八百五,又八百七引枝下有柯字。《后汉书·班固传》注引无。】以碧玉为叶,花子或青或赤,悉以珠玉为之,子皆空其中,小铃鎗鎗有声。甍标【《御览》一百八十七引作附。】作金凤皇,轩翥若飞状,【已上亦见《类聚》六十一。】口衔流苏,长十余丈,下悬大铃,庭中皆〖上殿下土〗【《御览》八百二引作砌。】以文石,率以铜为瓦,【《御览》一百八十八引此句。】而淳漆其外,四门并如之。虽昆仑玄圃,不是过也。【《御览》一百八十一引已上二句。⑿】上恒斋其中,而神犹不至,于是设诸伪,使鬼语作神命云:“应迎神,严装入海。”上不敢去,东方朔乃言大之无状,上亦发怒,收大,腰斩之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《史记·孝武本纪》引末三句。】

  东方朔生三日,而父母俱亡,或得之而不知其始;以见时东方始明,因以为姓。既长,常望空中独语。后游鸿濛之泽,有老母采桑自言朔母。一黄眉翁至,指朔曰:“此吾儿。吾却食服气,三千年洗髓,三千年一伐毛;吾生已三洗髓三伐毛矣。”【《绀珠集》九。】

  朔告帝曰:“东极有五云之泽,其国有吉庆之事,则云五色,著草木屋,色皆如其色。【《绀珠集》九。】

  帝斋七日,遣栾宾将男女数十人至君山,得酒,欲饮之。东方朔曰:“臣识此酒,请视之。”因即便饮。帝欲杀之,朔曰:“杀朔若死,此为不验;如其有验,杀亦不死。”帝赦之。【《御览》四十九。《寰宇记》一百十三。】

  东郡送一短人,长七寸,【《类聚》引作五寸】衣冠具足。上疑其山精,常令在案上行,召东方朔问。朔至,呼短人曰:“巨灵,汝何忽叛来,阿母还未?”【已上亦见《类聚》六十九,《御览》七百十,还未并作健不。⒀《六帖》十四,又二十一引作安不。】短人不对,因指朔谓上曰:“王母种桃,三千年一作子,此儿不良,已三过偷之矣【王母至此已上,亦见《齐民要术》十,《类聚》八十六,《初学记》十九,《六帖》九十九,《御览》九百六十七,《事类赋注》二十六,《埤雅》十三。指朔至此,亦见《草堂诗笺》十二,此儿作此子。】遂失王母意,故被谪来此。”上大惊,始知朔非世中人。短人谓上曰:“王母使者来,陛下求道之法:【《书钞》十二引云,巨灵告求道之法。】唯有清净,不宜躁扰。复五年,与帝会。”言终不见。【《御览》三百七十八。⒁】

  帝斋于寻真台,设紫罗荐。【《类聚》六十九。】

  王母遣使谓帝曰:“七月七日,我当暂来。”帝至日,埽宫内,然九华灯。【《御览》三十一。】七月七日,上于承华殿斋,日正中,忽见有青鸟从西方来,集殿前。【三字据《书钞》一百五十五所引补 ⒂,又十二引云,青鸾集殿。】上问东方朔,【《草堂诗笺》四卷,六卷,三十六卷引,并有何鸟也三字。】朔对曰:“西王母暮必降尊像,上宜洒扫以待之。”【六字依《绀珠集》九引补。】上乃施帷帐,烧兜末香,【《大观本草》六引作兜木香末。】香,兜渠【《法苑珠林》三十六引作末。】国所献也,香如大豆,涂宫门,闻数百里;关中尝大疫,死者相系,【《本草》引作枕。】烧此香,死者止。【关中四句据《珠林》引补。《御览》九百八十三引作关中常大疾疫,死者因生。《本草》作疫则止。】是夜漏七刻,空中无云,隐如雷声,竟天紫色。有顷,王母至,【《书钞》一百五十一引云,紫气乃从西王母。】乘紫车,【《诗笺》六引作紫云车。】玉女夹驭,载七胜,履玄琼凤文之舄,【《绀珠集》引此句,今补于此。亦见《海录碎事》五。】青气如云,有二青鸟如乌,夹侍母旁。【已上亦散见《类聚》四,又九十一,《初学记》四,《六帖》四,《御览》三十—,又九百二十七,《事类赋注》五,《绀珠集》九。】下车,上迎拜,延母坐,请不死之药。母曰:“太上之药,有中华紫蜜,云山朱蜜,玉液金浆;其次药有五云之浆,【五句见《御览》八百五十七,又八百六十一,今补于此。】风实云子,玄霜绛雪, 【二句见《绀珠集》九,注云,仙家上药,帝得之,今据《内传》正,并补于此。】上握兰园之金精,下摘圆丘之紫柰,【二句见《初学记》二十八、《御览》九百七十,并夺下字,今据《内传》补。】帝滞情不遣,欲心尚多,不死之药,未可致也。”因出桃七枚,母自噉二枚,与帝五枚。【《草堂诗笺》三十八引作以五枚与帝。】帝留核着前。王母问曰:“用此何为?”上曰:“此桃美,欲种之。”母笑曰:“此桃三千年一著子,非下土所植也。”【帝留核至此已上,依《御览》九百六十七,《类聚》八十六,《初学记》二十八,《事类赋注》二十六引补。《六帖》九十九引作一千年生华,一千年结实,人寿几何,遂止。盖出别本。】留至五更,谈语世事,而不肯言鬼神,肃然便去。东方朔于朱鸟牖中窥母,母谓帝【二字《御览》一百八十八引有。】曰:“此儿好作罪过,疏妄无赖,久被斥退,不得还天;然原心无恶,寻当得还。【东方朔至此已上,亦见《六帖》十,《绀珠集》九也。】帝善遇之。”母既去,上惆怅良久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后上杀诸道士妖妄者百余人。【《御览》引有此句。】西王母遣使谓上曰:“求仙信邪?欲见神人,【《御览》引有已上六字。】而先杀戮,吾与帝绝矣。”又致三桃,曰:“食此可得极寿。”【已上亦见《御览》九百六十七。】使至之日,东方朔死。上疑之,问使者。曰:“朔是木帝精,为岁星,【《占经》四十六引云,朔是岁星精。】下游人中,以观天下,非陛下臣也。”【使至至此已上,亦见《御览》五,《事类赋注》二,《绀珠集》九,《海录碎事》七。】上厚葬之。【《开元占经》二十三,次又云,一本云:朔死,乘飞云去,⒃仰望大雾,望之不知所在。朔在汉朝,天上无岁星。】

  上幸梁父,祠地主,上亲拜,用乐焉;庶羞,以远方奇禽异兽及白难白鸟之属。【二句据《类聚》九十引补。】其日,上有白云,又有呼万岁者。禅肃然,白云⒄为盖。【《书钞》九十一。《御览》八,又八百七十二。】

  上自封禅后,梦高祖坐明堂,群臣亦梦,于是祀高祖于明堂【已上亦见《御览》三百九十九。】,以配天。还作高陵馆。【《御览》一百九十四。】

  上于长安作蜚帘观,于甘泉作延寿观,高二十丈。【四字据《史记·封禅书》索隐引补。】又筑通天台于甘泉,去地百余丈。望云雨,悉在其下。【《黄图》五亦引上三句,又云:望见长安城。武帝时祭泰乙,上通天台,舞八岁童女三百人,祠祀泰乙云。令人升通天台,以候天神,天神既下,祭所若大流星,乃举烽火,而就竹宫望拜。上有承露盘,仙人掌擎玉杯,以承云表之露。元凤间自毁,椽桷皆化为龙凤,从风雨飞去。疑亦出《汉武故事》而作者变其本文。】春至泰山,还作道山宫,以为高灵馆。又起建章宫,为千门万户,【五字《御览》引有。⒅】其东凤阙,高二十丈;【六字亦见《水经》渭水篇注引。】其西唐中,广数十里;其北太液池,池中有渐台,高三十丈。【《水经注》,《初学记》二十四引并有此句,《御览》引三作二。】池中,又作三山,以象蓬莱、方丈、瀛洲,【《御览》引有此句⒆】刻金石为鱼龙禽兽之属;其南方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,【《御览》引作其南有玉台玉堂。】玉堂基与未央前殿等,去地十二丈,【《史记·孝武本纪》正义,《类聚》六十五,《初学记》十四,《御览》一百七十六,又四百九十三引,并有此句。】阶陛咸以玉为之,铸铜凤皇,高五丈,饰以黄金,栖屋上,【五句《初学记》二十四引有,据补。又《水经注》引云,南有璧门三层,高三十余丈,中殿十二间,阶陛咸以玉为之。铸铜凤,五丈,饰以黄金。楼屋上椽首薄以玉壁,因曰璧玉门也。与他所引少异。⒇】又作神明台井幹楼,高五十余丈。皆作悬阁,辇道相属焉。其后,又为酒池肉林,聚天下四方【二字《御览》引有。】奇异鸟兽于其中,鸟兽能言能歌舞,或奇形异态,不可称载。【三句据《御览》引补。】其旁别造奇华殿,四海夷狄器服珍宝充之,琉璃珠玉火浣布切玉刀,不可称数。巨象大雀,师子骏马,充塞苑厩,自古已来所未见者必备。【起建章宫至此已上,亦见《御览》四百九十三,又有琉璃云云,据补。】又起明光宫,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。率取年十五已上,二十已下;满四十者出嫁,掖庭令总其籍,时有死出者补之。凡诸宫美人可有七八千。建章,未央,长乐三宫,皆辇道相属,悬栋飞阁,不由径路。【起明光宫至此已上,亦见《御览》一百七十三,《类聚》六十二,率取已下五句,据补。(21)】常从行郡国。载之后车。【二句据《御览》三百八十引补。《书钞》—百四十,《御览》七百七十四,引作常从行之徒。】与上同辇者十六人,员数恒使满;皆自然美丽,不假粉白黛黑。侍衣轩者亦如之。【起明光宫至此已上,又略见《御览》三百八十。】上能三日不食,不能一时无妇人;善行导养术,故体常壮悦。其有孕者,拜爵为容华,充侍衣之属。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宫中皆画八字眉。【《绀珠集》九。】

  甘泉宫南有昆明,中有灵波殿,皆以桂为柱,风来自香。【《类聚》八十九。】

  未央庭中设角抵戏,享外国,三百里内皆现。角抵【十一字据《书钞》一百十二,《类聚》四十一引补。】者,六国所造也;秦并天下,兼而增广之;汉兴虽罢,然犹不都绝,至上复采用之。并四夷之乐,襍以奇幻,有若鬼神。角抵者,使角力相抵触者也。【已上见《御览》七百五十五。】其云雨雷电,无异于真,画地为川,聚石成山,倏忽变化,无所不为。【《类聚》四十一。】

  骊山汤,初始皇砌石起宇,至汉武,又加修饰焉。【《初学记》七。《草堂诗笺》十三引,始上有秦字,武,又止作一甚字。】

  大将军【案:卫青也。】四子皆不才,皇后每因太子涕泣,请上削其封。上曰:“吾自知之,不令皇后忧也。”少子竟坐奢淫诛;上遣谢后,通削诸于封爵,各留千户焉。【《通鉴考异》一。】

  上巡狩过河间,见有青紫气自地属天。望气者以为其下有奇女,必天子之祥。求之,见一女子在空馆中,姿貌殊绝,两手—拳。上令开其手,数百人擘,莫能开;上自披,手即申。(22)由是得幸,为“拳夫人”。进为婕妤,居钩弋宫,【《黄图》三引《故事》云:钩弋宫在直门之南。】解皇帝素女之术,【《书钞》二十六引此句。】大有宠。有身,十四月产昭帝。上曰:“尧十四月而生,钩弋亦然。”乃命其门曰尧母门。【已上见《类聚》七十八。】从上至甘泉,因幸,告上曰:“妾相运正应为陛下生一男,七岁妾当死,今年必死。宫中多蛊气,必伤圣体。”言终而卧,遂卒。既殡,香闻十里余,因葬云陵。上哀悼,又疑非常人,发冢,空棺无尸,唯衣【《史记·封禅书》索隐引有衣字,据补。】履存焉。起通灵台于甘泉,【《续谈助》三引云,拳夫人葬云陵,上为起通灵台于甘泉。】常有一青鸟集台上往来,至宣帝时乃止。【《御览》一百三十六。《类聚》九十一。《初学记》十。】

  望气者言宫中有蛊气。上,又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华门,逐之弗获。上怒,闭长安城诸宫门,索十二日,不得,乃止。【《继谈助》三。】治随太子反者,外连郡国数十万人。壶关三老郑茂上书,(23)上感悟,赦反者,拜郑茂为宣慈校尉,持节徇三辅,赦太子。太子欲出,疑弗实。吏捕太子急,太子自杀。【《通鉴考异》一。】

  上幸河东,【四字《御览》引作行幸。】欣言中流,与群臣饮宴。【二句《御览》引有。】顾视帝京,乃自【二字《御览》引有。】作《秋风辞》曰:“泛楼舡兮汾河,横中流兮扬素波。箫鼓吹兮发棹歌,极欢乐兮哀情多。”(24)【《书钞》一百六。】顾谓群臣曰:“汉有六七之厄,法应再受命。宗室子孙,谁当应此者?六七四十二,代汉者当涂高也。”群臣进曰:“汉应天受命,祚踰周殷,子子孙孙,万世不绝。陛下安得亡国之言,过听于臣妾乎?”上曰:“吾醉言耳!然自古以来,不闻一姓遂长王天下者;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。”【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】

  上欲浮海求神仙,海水暴沸涌,大风晦冥,不得御楼船,乃还。上乃言曰:“朕即位已来,天下愁苦,所为狂〖孛攵〗,不可追悔;自今有妨害百姓,费耗天下者,罢之。”田千秋奏请罢诸方士,斥遣之。上曰:“大鸿胪奏是也。其海上诸侯及西王母驿,悉罢之。”拜千秋为丞相。 【《续谈助》三。】

  行幸五柞宫,谓霍光曰:“朕去死矣!可立钩弋子,公善辅之。”时上年六十余,发不白,更有少容,服食辟谷,希复幸女子矣。每见群臣,自叹愚惑:“天下岂有仙人,尽妖妄耳!节食服药,故差可少病。”自是亦不服药,而身体皆瘠瘦。一二年中,惨惨不乐。【时上年六十余至此已上,并据《续谈助》三引补。】三月丙寅,上昼卧不觉;颜色不异,而身冷无气,明日色渐变,闭目。乃发哀告丧。未央前殿朝晡上祭,若有食之者。葬茂陵,芳香之气异常,积于坟埏之间,如大雾。【已上十八字,据《初学记》二,《御览》十五,《事类赋注》三引补。】常所幸御,葬毕,悉居茂陵园。上自婕妤以下二百余人,上幸之如平生,而傍人不见也。光闻之,乃更出宫人,增为五百人,因是遂绝。【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】

  始元二年,吏告民盗用乘舆御物,案其题,乃茂陵申明器也,民别买得。光疑葬日监官不谨,容致盗窃,乃收将作匠下系长安狱,考讯。居岁余,鄠县又有一人于市货玉杯,吏疑其御物,欲捕之,因忽不见;县送其器,又茂陵中物也。【二句《绀珠集》九引作而得其杯,乃随葬具也。】。光自呼吏问之,说市人形貌如先帝【鄠县至此已上,亦见《御览》七百五十九。】光于是嘿然,乃赦前所系者。岁余,上又见形谓陵令薛平曰:“吾虽失世,【《书钞》一百六十《水经》渭水篇注引,并作势。】犹为汝君,奈何令吏卒上吾山【《书钞》引有。】陵上磨刀剑乎?自今已后,可禁之。”平顿首谢,【三句据《水经》注引补。】忽然不见。因推问,【《书钞》引作怪问之。】陵旁果 【《水经》注引有此字。】有方石,可以为砺,吏卒常盗磨刀剑。霍光闻,欲斩陵下官,张安世谏曰:“神道茫昧,不宜为法。”乃止。【霍光闻至此已上,据《书钞》一百六十,《水经》渭水篇注引补。】甘泉宫恒自然有钟鼓声,侯者时见从官卤簿,似天子仪卫,【二字《绀珠集》九引有。】自后转稀,至宣帝世乃绝。【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】

  宣帝即位,尊孝武庙曰世宗。奏乐之日,虚中有唱善者。告祠之日,白鹄群飞集后庭。西河立庙,神光满殿中,【《书钞》引神上有由是二字。】状如月。东莱立庙,有大鸟迹,竟路,白龙夜见。【已上亦散见《书钞》八十七。】河东立庙,告祠之日,白虎衔肉置殿前;又有一人骑白【《书钞》引有白字。】马,马异于常马,持尺【《御览》作捉,今依《书钞》。】一札,赐将作丞。文【《书钞》引有。】曰:“闻汝绩尅成,赐汝金一斤。”【《御览》六百六引作十斤,下同。】因忽不见,札乃变为金,称之有一斤。【河东至此已上,亦见《书钞》八十七,《御览》五百三十一,又六百六。】广川告祠之明日,有钟磬音,房户皆开,夜有光,香气闻二三里。宣帝亲祠甘泉,有顷,紫黄气从西北来,散于殿前,【已上三句,亦见《书钞》八十九,《类聚》一,又九十八,《御览》八百七十二。】肃然有风;空中有妓乐声,群鸟翔舞蔽之。宣帝既亲覩光怪,乃疑先帝有神;复招诸方士,冀得仙焉。 【《御览》八十八。】

  白云趣宫。【《书钞》十二。】

  汉成帝为赵飞燕造服汤殿,绿琉璃为户。【《御览》八百八。】

  一画连心细长,谓之连头眉,又曰仙蛾妆。【《海录碎事》七。】

  高皇庙中御衣,自箧中出,舞于殿上。冬衣自下在席上。平帝时,哀帝庙衣自在柙外。【《草堂诗笺》十一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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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肖毛校注

  ① 新疆版《鲁迅全集》卷三P709原作“长公主嫖抱置膝上”,人文版是怎样写的,已无法查到(校毕此文,该书影的电子版已被删除)。但不管怎样,我猜这个“嫖”字大概是扫校错误,原文不该有,理由如下:

  电子版《太平御览》卷八十八“皇王部十三”作“数岁长主抱著其膝上”。《李商隐诗集疏注》(叶葱奇疏注,人文85初版,5.4元)上册P109《无题》“黄金堪作屋”句注:《汉武故事》:帝为胶东王,年数岁,长公主抱置膝上,问曰,“儿欲得妇否?”指左右长御百余人,皆云不用,指其女阿娇好否,笑对曰,“好。若得阿娇作妇,当作金屋贮之。”《辞源》“阿骄”条:“长公主抱置膝上”。

  ② “上微行,至于柏谷,……吾止有溺,无浆也”句,除《初学记》八,《类聚》九,《御览》五十四外,尚见于电子版《初学记》卷九“帝王部”:“《汉武故事》曰:上尝轻服为微行,至柏谷,夜投亭长不纳,乃宿于逆旗。”

  杨守敬及其弟子熊会贞注的《水经注疏》卷四“河水四”电子版亦二见,内容稍异,且有辨析:

  “河水又东,合柏谷水,……汉武帝尝微行此亭,见馈亭长妻。会贞按:《汉武帝故事》,……是见馈逆旅妻,非亭长妻也。此别有所据。”

  “《元和志》,氵豆津在灵宝县西北三里。唐灵宝县即今县治。)说者咸云:汉武微行柏谷,遇辱宝门,(守敬按:据前微行柏谷亭,见馈亭长妻,及此下感其妻云云,宝门当是柏谷亭长之名。)又感其妻深识之馈,既返玉阶,厚尝赉焉,赐以河津,令其鬻渡,(守敬按:此与《汉武故事》异。)今窦津是也。”

  ③ “上微行,至于柏谷……上使人觇之,见翁方”【《选注》引无谓上至此。】:见《文选(上古1986年初版)第一册P452,潘岳《西征赋》(长傲宾于柏谷,妻覩貌而献餐。畴匹妇其已泰,胡厥夫之缪官!)李善注:

  《汉武帝故事》曰:帝即位,为微行,尝至柏谷,夜投亭长宿。亭长不纳,乃宿逆旅。逆旅翁要少年十余人,皆持弓矢刀剑,令主人妪出遇客。妇谓其翁曰:吾观此丈夫,非常人也。且有备,不可图也。天寒,妪酌酒,多与其夫。夫醉,妪自缚其夫。诸少年皆走。妪出谢客,杀鸡作食。平旦上去。还宫,乃召逆旅夫妻见之,赐妪金千斤,擢其夫为羽林郎。

  可见,此注亦作“平旦”,与《御览》引文同。

  ④ “以处神君。神君者,长陵女子也,死而有灵”:神君事,不见于电子版御览,查《太平广记》卷第二百九十一“神一”,有一篇引自《汉武故事》的《宛若》,全文如下:

  汉武帝起柏梁台以处神君。神君者,长陵女,嫁为人妻。生一男,数岁死。女悼痛之,岁中亦死。死而有灵,其姒宛若祠之。遂闻言:宛若为主,民人多往请福,说人家小事,颇有验。平原君亦事之,其后子孙尊显。以为神君力,益尊贵。武帝即位,太后迎于宫中祭之。闻其言,不见其人。至是神君求出,乃营柏梁台舍之。初霍去病微时,数自祷神。神君乃见其形,自修饰,欲与去病交接。去病不肯,责神君曰:“吾以神君清洁,故斋戒祈福。今欲为淫,此非神明也。”自绝不复往,神君亦惭。及去病疾笃,上令祷神君。神君曰:“霍将军精气少,命不长。吾尝欲以太一精补之,可得延年。霍将军不晓此意,乃见断绝。今不可救也。”去病竟卒。卫太子未败一年,神君乃去。东方朔娶宛若为小妻,生子三人,与朔俱死。(《太平广记》卷第二百九十一·神一)

  鲁迅先生辑录《汉武故事》时,虽将此文化解,“嫁为人妻。生一男”等字句均为征入,不知何故。

  ⑤ “东方朔取宛若为小妻,生三人,与朔同日死。时人疑化去,弗死也。”:详见上引《宛若》一文。

  ⑥ 黯曰:“臣虽不能以言屈陛下,而心犹以为非。愿陛下自今改之,无以臣愚为不知理也。”【已上三句,《御览》四百五十四引之。】:此处原文大概有误,电子版《太平御览》卷四百五十四·人事部九十五·谏诤四云:

  黯曰:“愿陛下自今已後改之,无以臣愚不知理也。”

  据此,仅为两句,似应写作“已上二句,《御览》四百五十四引之”。

  ⑦ 《御览》:指《太平御览》卷三百八十三·人事部二十四·寿老。

  ⑧ 起神明殿【三字据《御览》九百六十七引补。】:电子版《太平御览》卷七百六十七·杂物部二·瓦: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武帝起神明殿,砌以文石,用布为瓦,而淳漆其外,四门并如之。

  据此,原文似应作“据《御览》七百六十七引补”。

  ⑨ 以象牙【《御览》七百引有牙字,据补。】为蔑:电子版《初学记》卷二十五·器物部·帘第四作“象牙为篾”;电子版《艺文类聚》卷六十一·居处部一·总载居处作“以象牙为床”。

  ⑩ 帷幕垂流苏;以琉璃珠玉,明月夜光,杂错天下珍宝为甲帐,其次为乙帐,甲以居神,乙以自御,【已上四句,亦见……《类聚》六十九。《六帖》十四。《御览》六百九十九。】

  电子版《御览》他处亦见: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上杂错天下珍宝为帐,其次甲乙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八百二·珍宝部一·宝)

  ⑾ 前庭植玉树,植玉树之法,葺珊瑚为枝,【《类聚》八十三】:

  电子版《艺文类聚》卷六十一云:

  前庭植玉树,珊瑚为枝,以碧玉为叶,或青或赤,悉以珠玉为之,子皆空其中,如小铃,鎗鎗有声,甍摽作凤皇,轩翥若飞状。(《艺文类聚》卷六十一·居处部一·总载居处)

  ⑿ 而淳漆其外,四门并如之。虽昆仑玄圃,不是过也。【《御览》一百八十一引已上二句。】

  电子版《御览》一百八十一云: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上起神屋九间,虽昆仑玄圃不之过也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一百八十一·居处部九)

  ⒀东郡送一短人,长七寸,衣冠具足。上疑其山精,常令在案上行,召东方朔问。朔至,呼短人曰:“巨灵,汝何忽叛来,阿母还未?”【已上亦见《类聚》六十九,《御览》七百十,还未并作健不。

  电子版《御览》他处、《初学记》亦见: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东郡送一短人,长七寸,衣冠具足,疑其山精。常令在案上行,召东方朔问,朔至,呼短人曰:“巨灵,汝何忽叛来?阿母还未?”(《太平御览》卷三百七十七·人事部十八·短绝域人)

  《汉武故事》:东郡送一短人,长七寸,名巨灵。(《初学记》卷十九·人部下·短人第五)

  ⒁ 【《御览》三百七十八。】:电子版《太平御览》卷三百七十七云: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……短人谓上曰:“王母使臣来告陛下求道之法,惟有清净,不宜躁扰。”复五年,与帝会言,终不见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三百七十七·人事部十八·短绝域人)

  据此,原文似应作“《御览》三百七十七”。

  另,电子版《太平御览》卷七百一十·服用部十二·案云:“《汉武故事》曰:武帝时,东郡献短人,长五寸。”

  ⒂ 集殿前。【三字据《书钞》一百五十五所引补,又十二引云,青鸾集殿。】

  “集殿前”三字,电子版《太平御览》等三书内均见: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七月七日,上於承华殿斋正中,忽有一青鸟从西方来,集殿前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九百二十七·羽族部十四)

  《汉武帝故事》……又曰:七月七日,上於承华殿斋,其日忽有鸟从西方来集殿前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三十一·时序部十六·七月七日)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七月七日,上於承华殿斋,正中,忽有一青鸟从西方来,集殿前……(《艺文类聚》卷四·岁时中·七月七日)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七月七日,上于承华殿斋正中,忽有一青鸟从西而来,集殿前。(《初学记》卷四·岁时部下·七月七日第九)

  ⒃ 一本云:朔死,乘飞云去,⒃仰望大雾,望之不知所在。

  电子版《艺文类聚》卷二·天部下·雾:

  《汉武帝内传》曰:东方朔乘云飞去,仰望,大雾覆之,不知所在。

  据此,“一本”似即“类聚”也。

  ⒄ 白云为盖。【《书钞》九十一。《御览》八,又八百七十二。】

  这里(还有别的几处)的“云”字恐误。电子版《太平御览》云: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上幸梁父祠地主,其日山上有白,又有呼万岁声,封禅之上肃然,白为盖。(《释名》曰:犹云云众盛也。)(《太平御览》卷八·天部八·)

  《汉武帝故事》……又曰:七月七日,乃扫除宫掖之内,张锦之帷,燃九光微灯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三十一·时序部十六·七月七日)

  《汉武故事》……又曰:帝起神屋,有母窗、珊瑚窗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一百八十八·居处部十六·窗)

  《汉武帝故事》曰:帝作金茎擎玉杯,以承表之露……(《太平御览》卷十二·天部十二·露)

  这几处,均为“”,而非“云”字。据《释名》,“”字似对。

  ⒅ 为千门万户,【五字《御览》引有。】:见《太平御览》卷四百九十三·人事部一百三十四·奢:《汉武帝故事》曰:“又起建章宫,为千门万户。”

  ⒆ 以象蓬莱、方丈、瀛洲,【《御览》引有此句】:见《太平御览》卷四百九十三·人事部一百三十四·奢:“池中又为三山,以象蓬莱、方丈、瀛洲”。

  ⒇ 又《水经注》引云,南有璧门三层,高三十余丈,中殿十二间,阶陛咸以玉为之。铸铜凤,五丈,饰以黄金。楼屋上椽首薄以玉壁,因曰璧玉门也。与他所引少异。

  电子版《水经注》引及辨析如下:

  南有璧门(朱作壁门。赵云:壁当从玉作璧,下云璧,玉门也。守敬按:《初学记》引《汉武故事》作璧门。考《封禅书》、《郊祀志》并作璧门。《黄图》,建章宫之正门曰阊阖,亦曰璧门。)(《水经注疏》卷十九·渭水下)

  另,电子版《初学记》亦作“璧门”: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渐台高三十丈,南有璧门三层。内殿阶陛,咸以玉为之;铸铜凤皇,高五丈,饰以黄金,栖屋止。(《初学记》卷二十四·居处部·台第六)

  (21) 又起明光宫,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。率取年十五已上,二十已下;满四十者出嫁,掖庭令总其籍,时有死出者补之。凡诸宫美人可有七八千。建章,未央,长乐三宫,皆辇道相属,悬栋飞阁,不由径路。【起明光宫至此已上,亦见《御览》一百七十三,《类聚》六十二,率取已下五句,据补。】

  电子版《御览》他处、《类聚》亦见: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又起明光宫,发燕赵美女二千人以充之,率取十五以上二十以下,年满四十者出嫁。凡诸宫美人可七八千,帝从行郡国,载之後车,与上同辇者十六人,员数恒使满,皆自然美丽,不使粉白黛黑,侍衣轩者亦如之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三百八十·人事部二十一)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又起明光宫,发燕、赵美女二千人充之。常从行国,载之後车。与上同辇者十六人,员数恒满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七百七十四·车部三·辇)

  《汉武故事》曰:起明光宫,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,率取十五以上,二十以下,凡诸宫美人,可有七八十,与上同辇者十六人,员数恒使满,皆自然美丽,不使粉白黛黑。(《艺文类聚》卷十八·人部二·美妇人)

  (22)“上巡狩过河间,见有青紫气自地属天。望气者以为其下有奇女,必天子之祥。求之,见一女子在空馆中,姿貌殊绝,两手—拳。上令开其手,数百人擘,莫能开;上自披,手即申。”

  此见电子版《太平御览》:

  《汉武故事》云:上巡狩河间,见青气自地属天,望气云,下有贵子,求之莫舒,上自披即舒,号拳夫人,善素女术,大有宠,即钩弋夫人也。(《太平御览》卷三十三·时序部十八·腊)

  (23)壶关三老郑茂上书:

  关于“郑茂”,《水经注疏》中有辨析:

  漳水又东北,迳壶关县故城西,……汉有壶关三老公乘兴(《厄林》曰,《汉书·戾太子传》作壶关三老茂。颜师古曰,荀悦《汉纪》作令狐茂,今《汉纪》无,而《白帖》引《上党郡记》曰,汉史称壶关三老令狐茂。然《汉武故事》曰,壶关三老郑茂上书,未知谁信?又《汉书·王尊传》,有湖三老公乘兴上书讼王尊治京兆功效。善长以茂为兴,大误。会贞按:《续汉志》长子,刘《注》引《上党记》曰,令狐徵君,隐城东山中,去郡六十里,即壶关三老令狐茂上书讼戾太子者也。)(《水经注疏》卷十·浊漳水)

  (24)作《秋风辞》曰:“泛楼舡兮汾河,横中流兮扬素波。箫鼓吹兮发棹歌,极欢乐兮哀情多。”

  这里我记得清楚,人文社版《古小说钩沉》中将“箫鼓吹兮发棹歌”印作“箫鼓吹,发棹歌”,似非。《秋风辞》及序,见《文选》第五册P2025:

  上行幸河东,祠后土,顾视帝京欣然,中流与群臣饮燕,上欢甚,乃自作《秋风辞》曰:

  秋风起兮白云飞,草木黄落兮雁南归。兰有秀兮菊有芳,携佳人兮不能忘。泛楼舡兮济汾河,横中流兮扬素波。箫鼓鸣兮发棹歌,欢乐极兮哀情多。少壮几时兮奈老何!

  电子版初学记卷九·帝王部·总叙帝王也没引错:

  《汉书》曰:武帝元封四年,北出箫关,历鹿鸣泽。汉武帝《秋风词》曰:泛楼船兮济汾河,横中流兮扬素波;箫鼓鸣兮发棹歌,欢乐极兮哀情多。少壮几时兮奈老何。

  附录:

  一、鲁迅《中国小说史略》中与《汉武帝故事》、《汉武帝内传》相关的论述

  1.称班固作者,一曰《汉武帝故事》〔1〕,今存一卷,记武帝生于猗兰殿至崩葬茂陵杂事,且下及成帝时。其中虽多神仙怪异之言,而颇不信方士,文亦简雅,当是文人所为。《隋志》著录二卷,不题撰人,宋晁公武《郡斋读书志》始云“世言班固作”,又云,“唐张柬之书《洞冥记》后云,《汉武故事》,王俭造也。”〔2〕然后人遂径属之班氏。(第四篇 今所见汉人小说)

  2.其一曰《汉武帝内传》〔3〕,亦一卷,亦记孝武初生至崩葬事,而于王母降特详。其文虽繁丽而浮浅,且窃取释家言,又多用《十洲记》及《汉武故事》中语,可知较二书为后出矣。宋时尚不题撰人,至明乃并《汉武故事》皆称班固作,盖以固名重,因连类依托之。(第四篇 今所见汉人小说)

  〔1〕《汉武帝故事》:《隋书·经籍志》著录二卷,不题撰人。书已散佚,明吴琯《古今逸史》存一卷,鲁迅《古小说钩沉》有辑本。

  〔2〕晁公武:字子止,南宋鉅野(今属山东)人。著名藏书家。所撰《郡斋读书志》,是我国最早一部附有提要的私家书目,不少失传古籍可由此书知其梗概。关于《汉武帝故事》撰人的引文,见该书卷二史部传记类:“世言班固撰。唐张柬之书《洞冥记》后云:‘《汉武故事》,王俭造’。”

  〔3〕《汉武帝内传》:《隋书·经籍志》著录三卷,不题撰人。《宋史·艺文志》著录二卷,注称“不知作者”。明何允中《广汉魏丛书》著录一卷,题汉班固撰。

  二、鲁迅《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》中与《汉武帝故事》、《汉武帝内传》相关的论述

  1.至于现在所有的所谓汉代小说,却有称东方朔所做的两种:一、《神异经》,二、《十洲记》。班固做的,也有两种:一、《汉武故事》;二、《汉武帝内传》。

  2.然而《神异经》,《十洲记》,为《汉书·艺文志》上所不载,可知不是东方朔做的,乃是后人假造的。《汉武故事》,《汉武帝内传》则与班固别的文章,笔调不类,且中间夹杂佛家语,——彼时佛教尚不盛行,且汉人从来不喜说佛语——可知也是假的。

  04-7-14肖毛初校,15:59 04-7-14二校;22:56 04-7-15三校

汉武故事  撰人不詳

  ●目錄

  校點說明

  汉武故事

  ●校點說明

  《汉武故事》,又名《汉武帝故事》,其作者,前人有汉班固、晉葛洪、南齊王儉諸說。然皆无確鑿證據。今人刘文忠綜合前說,又據書中反映的社會現象,推論當為建安前後人,較為合理(刘文載《中華文史論叢》1984年第二輯)。

  此書記載汉武帝從出生到死葬茂陵的傳聞佚事,属於汉武帝傳說系統中的一部傳記小說。其主要內容,是武帝為求長生不老而求仙問道,同時也寫了“金屋藏嬌”、“相如論賦”等雜事。其行文簡雅拙質,不事雕琢,然能注意渲染氣氛,人物對話亦有個性,對後代傳奇小說產生一定影響。

  傳世的《汉武故事》版本頗多,多種叢書,如《古今說海》、《古今逸史》、《說郛》等,均收有本書。魯迅《古小說鉤沉》所輯本書,以《初學記》、《藝文類聚》、《太平御覽》等多種類書及有關正史詳加校勘,並著校記,比較精備。今即以此本為底本,略去校記,改正明顯錯字,加新式標點,付梓出版。

  ●汉武故事

  汉景皇帝王皇后內太子宮,得幸,有娠,夢日入其怀。帝又夢高祖謂己曰:“王夫人生子,可名為彘。”及生男,因名焉。是為武帝。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旦生於猗蘭殿。年四岁,立為膠東王。数岁,長公主嫖抱置膝上,問曰:“兒欲得婦不?”膠東王曰:“欲得婦。”長主指左右長御百餘人,皆云不用。末指其女問曰:“阿嬌好不?”於是乃笑對曰:“好!若得阿嬌作婦,當作金屋貯之也。”長主大悅 ,乃苦要上,遂成婚焉。是時皇后无子,立栗姬子為太子。皇后既廢,栗姬次應立,而長主伺其短,輒微白之。上嘗與栗姬語,栗姬怒弗肯應。又罵上老狗,上心銜之。長主日譖之,因譽王夫人男之美,上亦賢之,廢太子為王,栗姬自殺,遂立王夫人為后。膠東王為皇太子時,年七岁,上曰:“彘者徹也。”因改曰徹。

  丞相周亞夫侍宴,時太子在側。亞夫失意,有怨色,太子視之不輟,亞夫於是起。帝問曰:“尔何故視此人邪?”對曰:“此人可畏,必能作賊。”帝笑,因曰:“此怏怏非少主臣也。”

  廷尉上囚。防年継母陳殺父,因殺陳。依律,年殺母,大逆論。帝疑之,詔問太子。太子對曰;“夫継母如母,明其不及母也,緣父之愛,故比之於母耳。今継母无狀,手殺其父,則下手之日,母恩絕矣。宜與殺人皆同,不宜大逆論。”帝從之,年棄市。議者称善,時太子年十四,帝益奇之。

  及即位,常晨往夜还。與霍去病等十餘人,皆輕服為微行。且以覌戏市里,察民風俗。嘗至蓮勺通道中行,行者皆奔避路上。怪之,使左右問乏,云有持戟前呵者数十人。時微行率不过二十人,馬七八匹,更步更騎,衣如凡庶,不可別也,亦了无騶御,而百姓咸見之。

  元光元年,天星大動;光耀煥煥竟天,数夜乃止。上以問董仲舒,對曰:“是謂星搖人,民勞之妖也。”是時謀伐匈奴,天下始不安,上謂仲舒妄言,意欲誅之。仲舒懼,乞補刺史以自效,乃用為軍候,属程不識屯雁門。

  太后弟田蚡欲奪太后兄子竇嬰田,嬰不與,上召大臣議之。群臣多是竇嬰,上亦不復穷問,兩罷之。田蚡大恨,欲自殺。先與太后訣,兄弟共號哭訴太后。太后亦哭弗食。上不得已,遂乃殺嬰。後月餘日,蚡病,一身尽痛,若擊者。叩頭復罪。上使視鬼者察之,見竇嬰笞之。上又夢竇嬰謝上属之,上於是頗信鬼神事。

  陳皇后廢處長門宮,竇太主以宿恩犹自親近。后置酒主家,主見所幸董偃。

  陳皇后廢,立衛子夫為皇后。初,上行幸平陽主家,子夫為謳者,善歌,能造曲,每歌挑上,上意動,起更衣,子夫因侍衣得幸。頭解,上見其美髮,悅之,欢樂。主遂內子夫於宮。上好容成道,信陰陽書。時宮女数千人,皆以次幸。子夫新入,獨在籍末,岁餘不得見。上釋宮人不中用者出之,子夫因涕泣請出。上曰:“吾昨夢子夫庭中生梓樹数株,豈非天意乎?”是日幸之,有娠,生女。凡三幸,生三女。後生男,即戾太子也。

  淮南王安好學多才藝,集天下遺書,招方術之士,皆為神仙,能為雲雨。百姓傳云:“淮南王,得天子,寿无極。”上心惡之,徵之。使覘淮南王,云王能致仙人,又能隱形升行,服氣不食。上聞而喜其事,欲受其道。王不肯傳,云无其事。上怒,將誅,淮南王知之,出令與群臣,因不知所之。国人皆云神仙或有見王者。常恐動人情,乃令斬王家人首,以安百姓為名。收其方書,亦頗得神仙黃白之事,然試之不驗。上既感淮南道術,乃徵四方有術之士,於是方士自燕齊而出者数千人。齊人李少翁,年二百岁,色如童子,上甚信之,拜為文成將軍,以客礼之。於甘泉宮中畫太一諸神像,祭祀之。少翁云:“先致太一,然後升天,升天然後可至蓬萊。”岁餘而術未驗。会上所幸李夫人死,少翁云能致其神,乃夜張帳,明燭,令上居他帳中遙見李夫人,不得就視也。

  李少君言冥海之棗大如瓜,種山之李大如瓶也。

  文成誅月餘日,使者籍貨關東还,逢之於漕亭。还言見之,上乃疑;發其棺,无所見,唯有竹筒一枚。捕驗間无縱迹也。

  上微行至於柏谷,夜投亭長宿,亭長不內,乃宿於逆旅。逆旅翁謂上曰:“汝長大多力,當勤稼穡;何忽帶劍群聚,夜行動眾,此不欲為盜則淫耳。”上默然不應,因乞漿飲,翁答曰:“吾止有溺,无漿也。”有頃,还內。上使人覘之,見翁方要少年十餘人,皆持弓矢刀劍,令主人嫗出安过客。嫗归,謂其翁曰:“吾覌此丈夫,乃非常人也;且亦有備,不可圖也。不如因礼之。”其夫曰:“此易與耳!鳴鼓会眾,討此群盜,何憂不克。”嫗曰:“且安之,令其眠,乃可圖也。”翁從之。時上從者十餘人,既聞其謀,皆懼,劝上夜去。上曰:“去必致禍,不如且止以安之。”有頃,嫗出,謂上曰:“諸公子不聞主人翁言乎?此翁好飲酒,狂悖不足計也。今日具令公子安眠无他。”嫗自还內。時天寒,嫗酌酒多與其夫及諸少年,皆醉。嫗自縛其夫,諸少年皆走。嫗出謝客,殺鷄作食。平明,上去。是日还宮,乃召逆旅夫妻見之,賜姬金千斤,擢其夫為羽林郎。自是懲戒,希復微行。時丞相公孫雄数諫上弗從,因自殺,上聞而悲之,後二十餘日有柏谷之逼。乃改殯雄,為起墳冢在茂陵旁,上自為誄曰:“公孫之生,污瀆降靈。元老克壯,為汉之貞。弗予一人,迄用有成。去矣遊矣,永归冥冥。嗚呼夫子!曷其能刑。載曰:萬物有終,人生安長;幸不為夭,夫復何傷。”雄嘗諫伐匈奴,為之小止。雄卒,乃大發卒数十萬,遣霍去病討胡,殺休屠王。獲天祭金人,上以為大神,列於甘泉宮。人率長丈餘,不祭祝,但燒香礼拜。天祭長八尺,擎日月,祭以牛。上令依其方俗礼之,方士皆以為夷狄鬼神,不宜在中,因乃止。

  鑿昆池,積其土為山,高三十餘丈。又起柏梁台,高二十丈,悉以香柏,香聞数十里,以處神君。神君者,長陵女子也,死而有靈。霍去病微時,数自祷神君,乃見其形,自修飾,欲與去病交接,去病不肯,神君亦慚。及去病疾篤,上令為祷神君,神君曰:“霍將軍精氣少,寿命不長。吾嘗欲以太一精補之,可得延年,霍將軍不曉此意,遂見断絕。今疾必死,非可救也。”去病竟死。上乃造神君請術,行之有效,大抵不異容成也。自柏梁燒後,神稍衰。東方朔取宛若為小妻,生三人,與朔同日死。時人疑化去,弗死也。

  薄忌奏:“祠太一用一太牢,為壇開八通鬼道,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。”上祝太畤祭,常有光明照長安城如月光。上以問東方朔曰:“此何神也?”朔曰:“此司命之神,總鬼神者也。”上曰:“祠之能令益寿乎?”對曰:“皇者寿命懸於天,司命无能為也。”

  上少好學,招求天下遺書,上親自省校,使莊助、司馬相如等以類分別之。尤好辞賦,每所行幸及奇獸異物,輒命相如等賦之。上亦自作詩賦数百篇,下筆即成,初不留意。相如作文遲,弥時而後成,上每叹其工妙,謂相如曰:“以吾之速,易子之遲,可乎?”相如曰:“於臣則可,未知陛下何如耳?”上大笑而不責也。

  上喜接士大夫,拔奇取異,不問僕隸,故能得天下奇士。然性嚴急,不貸小过,刑殺法令,殊為峻刻。汲黯每諫上曰:“陛下愛才樂士,求之无倦,比得一人,勞心苦神。未尽其用,輒已殺之。以有限之士,資无已之誅。臣恐天下賢才將尽於陛下,欲誰與為治乎?”黯言之甚怒,上笑而喻之曰:“夫才為世出,何時無才!且所謂才者,猶可用之器也;才不應務,是器不中用也;不能尽才以處事,與无才同也。不殺何施!”黯曰:“臣雖不能以言屈陛下,而心犹以為非。願陛下自今改之,无以臣愚為不知理也。”上顧謂群臣曰:“黯自言便辞,則不然矣;自言其愚,豈非然乎?”時北伐匈奴,南誅兩越,天下騷動。黯数諫爭,上弗從,乃發憤謂上曰:“陛下恥為守文之士君,欲希奇功於爭表;臣恐欲益反損,取累於千載也。”上怒,乃出黯為郡吏。黯忿憤,疽發背死。謚剛侯。

  上嘗輦至郎署,見一老翁,鬚鬢皓白,衣服不整。上問曰:“公何時為郎,何其老也?”對曰:“臣姓顏名駟,江都人也,以文帝時為郎。”上問曰:“何其老而不遇也?”駟曰:“文帝好文而臣好武;景帝好老而臣尚少;陛下好少而臣已老;是以三世不遇。故老於郎署。”上感其言,擢拜会稽都尉。

  天子至鼎湖病甚,浮水發根言於上曰:“上郡有神,能治百病。”上乃令發根祷之,即有應,上体平,遂迎神君会於甘泉,置之寿宮。神君最貴者大夫,次大禁司命之属,皆從之。非可得見,聞者音與人等。來則肅然風生,帷幄皆動。於北宮設鐘簴羽旗以礼神君。神君所言,上輒令記之,命曰畫法。率言人事多,鬼事少。其說鬼事與浮屠相類;欲人為善,責施與,不殺生。

  齊人公孫卿謂所忠曰:“吾有師說秘書言鼎事,欲因公奏之。如得引見,以玉羊一為寿。”所忠許之。視其書而有疑,因謝曰:“宝鼎事已決矣,无所復言。”公孫卿乃因郿人平時奏之。有札書言:“宛侯問於鬼區臾,區曰,帝得宝鼎,神策延年,是岁乙酉,朔旦冬至,得天之紀,終而復始。於是迎日推算,乃登仙於天。今年得朔旦冬至,與黃帝時協。臣昧死奏。”帝大悅,召卿問。卿曰:“臣受此書於申公,已死,屍解去。”帝曰:“申公何人?”卿曰:“齊人安期生同受黃帝言,有此鼎書。申公嘗告臣:言汉之聖者,在高祖之曾孫焉。宝鼎出,與神通,封禪得上太山,則能登天矣。黃帝郊雍祠上帝,宿齋三月,鬼區臾屍解而去,因葬雍,今大鴻冢是也。其後黃帝接萬靈於明庭,甘泉是也。升仙於寒門,谷口是也。”

  上為伐南越,告祷泰一。為泰一鋒旗,命曰靈旗,畫日月斗,大吏奉以指所伐国。

  拜公孫卿為郎,持節候神。自太室至東萊,云見一人。長五丈,自称巨公,牽一黃犬,把一黃雀,欲謁天子,因忽不見。上於是幸緱氏,登東萊,留数日,無所見,惟見大人迹。上怒公孫卿之无應,卿懼誅,乃因衛青白上云:“仙人可見,而上往遽以故不相值。今陛下可為覌於緱氏,則神人可致。且仙人好楼居,不極高顯,神終不降也。”於是上於長安作飛廉覌,高四十丈;於甘泉作延寿覌,亦如之。

  上巡边至朔方,还祭黃帝冢橋山。上曰:“吾聞黃帝不死,今有冢,何也?”公孫卿曰:“黃帝已仙上天,群臣思慕,葬其衣冠。”上叹曰:“吾後升天,群臣亦當葬吾衣冠於東陵乎?”乃还甘泉,類祠太一。

  上於未央宮以銅作承露盤,仙人掌擎玉懷,以取雲表之露,擬和玉屑,服以求仙。

  栾大有方術,嘗於殿前樹旌数百枚,大令旌自相擊,繙繙竟庭中,去地十餘丈,覌者皆駭。

  帝拜栾大為天道將軍,使著羽衣,立白茅上,授玉印;大亦羽衣,立白茅上受印;示不臣也。

  栾大曰:“神尚清淨。”上於是於宮外起神明殿九間。神室:鋳銅為柱,黃金塗之,丈五圍,基高九尺,以赤玉為陛,基上及戶,悉以碧石,椽亦以金,刻玳瑁為龍虎禽獸,以薄其上,狀如隱起,椽首皆作龍形,每龍首銜鈴流蘇懸之,鋳金如竹收狀以為壁,白石脂為泥,濆椒汁以和之,白密如脂,以火齊薄其上,扇屏悉以白琉璃作之,光照洞徹,以白珠為簾,玳瑁押之,以象牙為蔑,帷幕垂流蘇,以琉璃珠玉,明月夜光,雜錯天下珍宝為甲帳,其次為乙帳,甲以居神,乙以自御,俎案器服,皆以玉為之,前庭植玉樹,植玉樹之法,葺珊瑚為枝,以碧玉為葉,花子或青或赤,悉以珠玉為之,子皆空其中,小鈴鎗鎗有声,甍標作金鳳皇,軒翥若飛狀,口銜流蘇,長十餘丈,下懸大鈴,庭中皆壂以文石,率以銅為瓦,而淳漆其外,四門並如之,雖昆侖玄圃,不是过也。上恒齋其中,而神犹不至,於是設諸偽使鬼語作神命云:“應迎神,嚴裝入海。”上不敢去,東方朔乃言大之无狀,上亦發怒,收大,腰斬之。

  東方朔生三日,而父母俱亡,或得之而不知其始;以見時東方始明,因以為姓。既長,常望空中獨語。後遊鴻濛之澤,有老母採桑,自言朔母。一黃眉翁至,指朔曰:“此吾兒。吾卻食服氣,三千年一洗髓,三千年一伐毛;吾生已三洗髓、三伐毛矣。”

  朔告帝曰:“東極有五雲之澤,其国有吉慶之事,則云五色,著草木屋,色皆如其色。”

  帝齋七日,遣栾賓將男女数十人至君山,得酒,欲飲之。東方朔曰:“臣識此酒,請視之。”因即便飲。帝欲殺之,朔曰:“殺朔若死,此為不驗;如其有驗,殺亦不死。”帝赦之。

  東郡送一短人,長七寸,衣冠具足。上疑其山精,常令在案上行,召東方朔問。朔至,呼短人曰:“巨靈,汝何忽叛來,阿母还未?”短人不對,因指朔謂上曰:“王母種桃,三千年一作子,此兒不良,已三过偷之矣,遂失王母意,故被謫來此。”上大驚,始知朔非世中人。短人謂上曰:“王母使臣來,陛下求道之法:唯有清淨,不宜躁擾。復五年,與帝会。”言終不見。

  帝齋於尋真台,設紫羅荐。

  王母遣使謂帝曰:“七月七日我當暫來。”帝至日,掃宮內,然九華燈。七月七日,上於承華殿齋,日正中,忽見有青鳥從西方來集殿前。上問東方朔,朔對曰:“西王母暮必降尊像上,宜灑掃以待之。”上乃施帷帳,燒兜末香,香,兜渠国所献也,香如大豆,塗宮門,聞数百里。關中嘗大疫,死者相繫,燒此香,死者止。是夜漏七刻,穴中无雲,隱如雷声,竟天紫色。有頃,王母至:乘紫車,玉女夾馭,載七勝履玄瓊鳳文之舄,青氣如雲,有二青鳥如烏,夾侍母旁。下車,上迎拜,延母坐,請不死之藥。母曰:“太上之藥,有中華紫蜜雲山朱蜜玉液金漿,其次藥有五雲之漿風实云子玄霜絳雪,上握蘭園之金精,下摘圓丘之紫柰,帝滯情不遣,欲心尚多,不死之藥,未可致也。”因出桃七枚,母自啖二枚,與帝五枚。帝留核著前。王母問曰:“用此何為?”上曰:“此桃美,欲種之。”母笑曰:“此桃三千年一著子,非下土所植也。”留至五更,談語世事,而不肯言鬼神,肅然便去。東方朔於朱鳥牖中窺母,母謂帝曰:“此兒好作罪过,疏妄无賴,久被斥退,不得还天;然原心无惡,尋當得还。帝善遇之。”母既去,上惆悵良久。

  後上殺諸道士妖妄者百餘人。西王母遣使謂上曰:“求仙信邪?欲見神人,而先殺戮,吾與帝絕矣。”又致三桃曰:“食此可得極寿。”使至之日,東方朔死。上疑之,問使者。曰:“朔是木帝精為岁星,下遊人中,以覌天下,非陛下臣也。”上厚葬之。

  上幸梁父,祠地主,上親拜,用樂焉;庶羞以遠方奇禽異獸及白雉白鳥之属。其日,上有白雲,又有呼萬岁者。禪肅然,白雲為盖。

  上自封禪後,夢高祖坐明堂,群臣亦夢,於是祀高祖於明堂,以配天。还作高陵館。

  上於長安作蜚簾覌,於甘泉作延寿覌,高二十丈。又築通天台於甘泉,去地百餘丈,望雲雨悉在其下。春至泰山,还作道山宮,以為高靈館。又起建章宮為千門萬戶,其東鳳闕,高二十丈,其西唐中,廣数十里,其北太液池,池中有漸台,高三十丈。池中又作三山,以象蓬萊、方丈、瀛洲,刻金石為魚龍禽獸之属,其南方有玉堂璧門大鳥之属,玉堂基與未央前殿等去地十二丈,階陛咸以玉為之,鋳銅鳳皇,高五丈,飾以黃金棲屋上。又作神明台井幹楼,高五十餘丈,皆作懸閣輦道相属焉。其後又為酒池肉林,聚天下四方奇異鳥獸於其中,鳥獸能言能歌舞,或奇形異態,不可称載。其旁造奇華殿,四海夷狄器服珍宝充之,琉璃珠玉火浣布切玉刀,不可称数。巨象大雀,師子駿馬,充塞苑廄,自古已來所未見者必備。又起明光宮,發燕趙美女二千人充之。率取年十五已上二十已下,滿四十者出嫁,掖庭令總其籍,時有死出者補之。凡諸宮美人,可有七八千。建章、未央、長樂三宮,皆輦道相属,懸棟飛閣,不由徑路。常從行郡国,載之后車。與上同輦者十六人,員数恒使滿;皆自然美麗,不假粉白黛黑。侍衣軒者亦如之。上能三日不食,不能一時无婦人;善行導养術,故体常壯悅。其有孕者,拜爵為容華,充侍衣之属。

  宮中皆畫八字眉。

  甘泉宮南有昆明,中有靈波殿,皆以桂為柱,風來自香。

  未央庭中設角抵戏,享外国,三百里內皆覌。角抵者,六国所造也;秦併天下,兼而增廣之;汉興雖罷,然犹不都絕。至上復採用之,併四夷之樂,雜以奇幻,有若鬼神。角抵者,使角力相抵觸者也。其雲雨雷電,无異於真,畫地為川,聚石成山,倏忽変化,无所不為。

  驪山湯初始皇砌石起宇,至汉武又加修飾焉。

  大將軍四子皆不才,皇后每因太子涕泣,請上削其封。上曰:“吾自知之,不令皇后憂也。”少子竟坐奢淫誅。上遣謝后,通削諸子封爵,各留千戶焉。

  上巡狩过河間,見有青紫氣自地属天。望氣者以為其下有奇女,必天子之祥。求之,見一女子在空館中,姿貌殊絕,兩手一拳。上令開其手,数百人擘莫能開,上自披,手即申。由是得幸,為拳夫人。進為婕妤,居鉤弋宮。解皇帝素女之術,大有寵,有身,十四月產昭帝。上曰:“堯十四月而生,鉤弋亦然。”乃命其門曰堯母門。從上至甘泉,因幸告上曰:“妾相運正應為陛下生一男,七岁妾當死,今年必死。宮中多蠱氣,必傷聖体。”言終而臥,遂卒。既殯,香聞十里餘,因葬雲陵。上哀悼,又疑非常人,發冢,空棺无屍,唯衣履存焉。起通靈台於甘泉,常有一青鳥集台上往來,至宣帝時乃止。

  望氣者言宮中有蠱氣。上又見一男子帶劍入中龍華門,逐之弗獲。上怒,閉長安城諸宮門,索十二日,不得,乃止。

  治隋太子反者,外連郡国数十萬人。壺關三老鄭茂上書,上感悟,赦反者。拜鄭茂為宣慈校尉,持節徇三輔,赦太子。太子欲出,疑弗实。吏捕太子急,太子自殺。

  上幸河東,欣言中流,與群臣飲宴。顧視帝京,乃自作《秋風辞》曰:“泛楼船兮汾河,橫中流兮揚素波。簫鼓吹,發櫂歌,極欢樂兮哀情多。”顧謂群臣曰:“汉有六七之厄,法應再受命。宗室子孫,誰當應此者?六七四十二,代汉者,當塗高也。”群臣進曰:“汉應天受命,祚逾周殷,子子孫孫,萬世不絕。陛下安得亡国之言,过聽於臣妾乎?”上曰:“吾醉言耳!然自古以來,不聞一姓遂長王天下者,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。”

  上欲浮海求神仙,海水暴沸湧,大風晦冥,不得御楼船,乃还。上乃言曰:“朕即位已來,天下愁苦,所為狂勃,不可追悔。自今有妨害百姓費耗天下者,罷之。”田千秋奏請罷諸方士,斥遣之。上曰:“大鴻臚奏是也。其海上諸侯及西王母驛悉罷之。”拜千秋為丞相。

  行幸五柞宮,謂霍光曰:“朕去死矣。可立鉤弋子,公善輔之。”時上年六十餘,髮不白,更有少容,服食辟穀,希復幸女子矣。每見群臣,自叹愚惑:“天下豈有仙人,尽妖妄耳!節食服藥,故差可少病。”自是亦不服藥,而身体皆瘠瘦。一二年中,慘慘不樂。三月丙寅,上昼臥不覺。顏色不異,而身冷无氣,明日色漸変,閉目。乃發哀告喪。未央前殿朝晡上祭,若有食之者。葬茂陵,芳香之氣異常,積於墳埏之間,如大霧。常所御,葬畢,悉居茂陵園。上自婕妤以下二百餘人,上幸之如平生,而旁人不見也。光聞之,乃更出宮人,增為五百人,因是遂絕。

  始元二年,吏告民盜用乘輿御物,案其題,乃茂陵中明器也,民別買得。光疑葬日監官不謹,容致盜窃,乃收將作匠下擊長安獄考訊。居岁餘,鄴縣又有一人於市貨玉杯,吏疑其御物,欲捕之,因忽不見。縣送其器,又茂陵中物也。光自呼吏問之,說市人形貌如先帝。光於是默然,乃赦前所繫者。岁餘,上又見形謂陵令薛平曰:“吾雖失世,犹為汝君,奈何令吏卒上吾山陵上磨刀劍乎?自今已後可禁之。”平頓首謝,忽然不見。因推問,陵旁果有方石,可以為礪,吏卒常盜磨刀劍。霍光聞,欲斬陵下官,張安世諫曰:“神道茫昧,不宜為法。”乃止。甘泉宮恒自然有鐘鼓声,候者時見從官鹵簿似天子儀衛,自後轉稀,至宣帝世乃絕。

  宣帝即位,尊孝武庙曰世宗。奏樂之日,虛中有唱善者。告祠之日,曰鵠群飛集後庭。西河立庙,神光滿殿中,狀如月。東萊立庙,有大鳥迹,竟路白,龍夜見。河東立庙,告祠之日,白虎銜肉置殿前;又有一人騎白馬,馬異於常馬,持尺一札,賜將作丞。文曰:“聞汝績克成,賜汝金一斤。”因忽不見,札乃変為金,称之有一斤。廣川告祠之明日,有鐘磬音,房戶皆開,夜有光,香氣聞二三里。宣帝親祠甘泉,有頃,紫黃氣從西北來,散於殿前,肅然有風;空中有妓樂声,群鳥翔舞蔽之。宣帝既親睹光怪,乃疑先帝有神,復招諸方士,冀得仙焉。

  白雲趣宮。

  汉成帝為趙飛燕造服湯殿,綠琉璃為戶。

  一畫連心細長,謂之連頭眉,又曰仙蛾妝。

  高皇庙中御衣自篋中出,舞於殿上。冬衣自下在席上。平帝時,哀帝庙衣自在押外。

绿叶注:此文扫校于纸书《古今说海》[明] 陆楫 等辑(巴蜀书社)。第615-620页-说纂部。

《汉武故事》[汉]班固撰

  钦定四库全书提要

  《汉武故事》一卷

  旧本题[汉]班固撰。然史不云固有此书。《隋志》若录传记类中.亦不云固作。晁公武《读书志》引张柬之《洞冥记》跋,谓出于王俭。唐初去齐梁未远,当有所考也。所言亦多与《史记》《汉书》相出入,而杂以妖妄之语。然如《艺文类聚》、《三辅黄图》、《太平御览》诸书,所引甲帐珠帘、王母青雀、)茂陵玉碗谙事,称出《汉武故事》者,乃皆无之。又李善注《文选》西征赋,引《汉武故事》二条:其一为柏谷亭,此本亦无之。其一为卫子夫事,此本以有之而文反略于善注。考《隋志》载此书二卷,诸家著录并同。钱曾《读书敏求记》,亦尚作二卷。称所藏凡二本:一是锡山秦汝操绣石书堂本,一是陈文烛■<目每>伯家本,又与秦本互异,今两存之云云。两本今皆未见。此本为明吴琯《古今逸史》所刻,并为一卷,仅寥寥七八页。盖已经刊削,又非两家之本。以共六朝旧帙,姑存备古书之一种云尔。

  《汉武故事》说纂一 逸事一

汉景帝王后槐里王仲女也.名姝儿。母臧氏,臧荼孙也。初为仲妻,生一男两女。其一女即后也。仲死,更嫁长陵田氏。生二男。后少孤,始嫁与金王孙,生一男矣。相工姚翁善相人,千百弗失,见后而叹曰:“天下贵人也。当生天子。”田氏乃夺后归,纳太子宫,得幸,有娠,梦日入怀。景帝亦梦高祖谓已曰:‘王美人得子.’可名为彘。’及生男,因名焉.是为武帝.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旦生于猗兰殿。年四岁,立为胶东王。少而聪明,有智术。与宮人诸兄弟戏,善征其意而应之。大小皆得其欢心。及在上前,恭敬应对,有若成人。太后下及侍卫咸异之。是时薄皇后无子,立栗姬子为太子。长公主嫖有女,欲与太子婚。栗姬妒,宠少衰,王夫人因令告栗姬曰:“公主前纳美人得幸于上,子何不私谒长公主结之乎?”时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,得贵幸也。故栗姬怒不听,因谢长公主,不许婚。长公主亦怒,王夫人因厚事之。长公主更欲与王夫人男婚,上未许.后长主还宫,胶东王数岁,公主抱置膝上,问曰:“儿欲得妇否?”长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,皆云“不用”。指其女曰:“阿娇好否?”笑对曰:“好,若得阿娇作妇,当作金屋贮之。”长主大悦。乃苦要上,遂成婚焉。皇后既废栗姬次应立,而长主伺其短辄征白之。上尝与栗姬语,属诸姬子曰:“吾百岁后,善视之。”栗姬怒,弗肯应,又骂上“老狗”.上心衔之.未发也。长主日潛之,因誉王夫人男之美。王夫人阴告长主,使大臣请立栗姬为后,上以为栗姬讽之,遂发怒,诛大臣,废太子为王。栗姬自杀.遂立王夫人为后,胶东王为太子。时年七岁。上曰:“彘者彻也,”因改名彻.廷尉上囚防年.继母陈氏杀年父,年因杀陈。依律,杀母,大逆论。帝疑之,诏问太子,对曰:“夫继母如母,明其不及也。缘父之爱,故谓之母尔。今继母无状,手杀其父,则下手之日,母恩绝矣。宜与杀人者同,不宜大逆论。”帝从之,弃市。议者称善。太子年十四即位,改号建元。长主伐其功.求欲无厌,上患之。皇后宠亦衰。皇太后谓上曰:“汝新即位,先为明堂.太皇太后已怒,今又忤长主,必重得罪。妇人性易悦,深慎之。”上纳皇太后戒,复与长主和,皇后宠幸如初。建元六年.太皇太后崩,上始亲政事,好祀鬼神,谋议征伐。长主自伐滋甚,每有所求,上不复与,长主怨望,愈出丑言。上怒,欲废皇后,曰:“微长公主弗及此,忘德弗祥,且容之。”乃止。然皇后宠送衰,骄妒滋甚。女巫楚服,自言有术能令上意回。昼夜祭祀,合药服之。巫著男子衣冠帧带,素与皇后寝居,相爱若夫妇。上闻,穷治侍御巫与后.诸妖蛊咒咀,女而男淫,皆伏事。废皇后,处长门宫.后虽废,供养如法,长门无异其宫也。长主以宿思,犹自亲近.后置酒主家,见所幸董偃,上为之起。偃能自媚于上,贵宠闻于天下。尝宴饮宣室,引公主及偃。东方朔、司马相如等并谏。上不听。偃既富于财,淫于他色,与主渐疏。主怒,因闭于内,不复听交游。上闻之,赐偃死.后卒与公主合葬。元朔元年立卫子夫为皇后。初,上幸平阳公主家,置酒作乐。子夫为讴者.善歌,能造曲。每歌挑上,上喜,动起更衣,子夫因侍尚衣轩中,遂得幸。上见其美发,悦之,遂纳于宫中。时宫女数千,皆以次幸。子夫新人,在籍末,岁余不得见。上择宫人不中用者出之.子夫因泣涕请出。上曰:“吾昨夜梦子夫中庭生梓树数株,岂非天意乎?”是日幸之。有娠,生女。几三幸,生二女,后生男,即戾太子也。淮南王安招方术之士,皆谓神仙。上闻而喜其事,于是方士自燕齐至者数千人。齐人李少翁,年二百余岁,色若童子,拜为文成将军。岁余术未验,上渐厌倦.会所幸李夫人死,上甚思悼之。少翁云能致其神。乃夜张帐明烛陈酒食,令上居他帐中,遥见李夫人,不得就视也。上愈益想之,乃作赋曰:“美联娟以修嫮兮,命夭绝而弗长。饰庄宫以延伫兮,泯不归乎故乡。惨郁郁其闷感兮,处幽隐而怀伤。税余马于上椒兮,掩修夜之不阳”云云。少翁诸方皆验,唯祭太乙,积年无应。上怒,诛之。文成被诛后月余.使者籍资从关东还,逢于渭亭。谓使者曰;“为吾谢上,不能忍少日而败大事。上好自爱。后四十年,求我于蓬山,方将共事,不相怨也。”于是上大悔。复征诸方士。上常轻服为微行,时丞相公孙弘数诛,弗从。弘谓其子曰:“吾年巳八十余,陛下擢为宰相,土犹为知己死,况不世之君乎?令陛下微行不已,社稷必危。吾虽不逮史鱼,冀万一能以尸谏。”因自杀。上闻而悲之,自为诔.弘尝诔伐匈奴,为之少止。弘卒,乃大发卒数十万,遣霍去病讨匈奴折兰,过居延,获祭天金人.于上林凿昆明池,又起柏梁台以处神君。神君者,长陵女子也。先嫁为人妻,生一男.数岁死,女子悲哀悼痛之,亦死。死而有灵,其姒宛若,(宛若姒之名也)祀之,遂关(通也)言语,说人家小事,颇有验。上遂祠神君请术。初,霍去病微时.数自祷于神君.神君乃见其形,自修.饰,欲与去病交接。去病不肯,乃责之曰:“吾以神君清洁,故斋戒祈福,今规欲为淫.此非神明也.”因绝不复往.神君亦.惭。及去病疾笃,上令为祷于神君。神君曰:“霍将军精气少,寿命弗长。吾尝欲以太一精补之,可以延年。霍将军不晓此意,遂见断绝。今病必死,非可救也。”去病竟薨。上造神君请术,行之有效,大抵不界容成也。神君以道授宛若,亦晓共术.年百余岁,貌有少容。卫太子未败一年,神君亡去。自柏台烧后,神稍衰,东方朔娶宛若为小妻.生三子,与朔同日死。时人疑化去,未死也。自后贵人公主慕其术,专为淫乱,大者抵罪或夭死,无复验云。东郡送一短人,长五寸,衣冠具足。上疑其精,召东方宛朔至。朔呼短人曰:“巨灵阿母还来否?”短人不对。因指谓上:“王母种桃,三千年一结子.此儿不良,巳三过偷之.失王母意,故被谪来此。”上大惊.始知朔非世中人也。短人谓上曰:“王母使人来告陛下,求道之法.惟有清静,不宜躁扰。”言终弗见,上愈恨,召朔问其道。朔曰:“陛下自当知。”上以其神人,不敢逼也。乃出宫女希幸御者二十人以赐之,朔与行道,女子并年百岁而死。惟一女子长陵徐氏,号仪君,善传朔术。至今上元延中.已百三十七岁矣,视之如童女。诸侯贵人更迎致之.问其道术,善行交接之道,无他法也。受道者皆与之通.或传世淫之。陈盛父子皆与之行道,京中奸淫乱者争就之。翟丞相奏破风俗,请戰尤乱甚者。上弗听.乃徙女子于敦煌,后遂入胡,不知所终。乐成侯上书,言方士栾大.胶东人,故曾与文成侯同师。上召见,大悦。大乃敢为大言,处之无疑。上乃封为乐通侯,赐甲第.僮奴千人.乘舆车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。又以女公主妻之。送金千斤,更号当利。公主连年妖妄滋甚而不效,上怒.收大腰斩之。上起明光宫,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,率皆十五以上二十以下。年满三十者出嫁之。掖庭总籍,凡诸宫美女万有八千。建章、未央、长安三宫,皆辇道相属.率使宦者妇人分属。或以为仆射.家者领四五百人,小者领一二百人。常被幸御者,辄注其籍,增其体秩.比六百石。宫人既多极,被幸者数年一再遇。挟妇人媚术者甚众.选二百人常从幸郡困,载之后车。与上同辈者,十六人充数.恒使满,皆自然美丽。不假粉白黛绿。侍尚衣轩者亦如之。尝自言:“能三日不食,不能一日无妇人.”善行导养术,故体常壮。悦其应有子者,皆记其时日,赐金千斤。孕者拜爵为容华,充侍衣之属。上巡狩过河间,有紫青气自地属天。望气者以为其下当有奇女,天子之祥。上使求之.见有一女子在空馆中.姿貌殊绝.两手皆拳。上令开其手,数十人劈之.莫能舒。上于是自披手,手即伸。由是得幸.号拳夫人。进为婕妤.居钩弋宫。解黄帝素女之术,大有宠,有娠,十四月而产,是为昭帝焉。从上至甘泉.因告上曰;“妾相运正应为陛下生一男.年七岁,妾当死,今必死于此,不可得归矣.愿陛下自爱。宫中多巫蛊气,必伤圣体,幸慎之。”言终而卒。既殡,尸香闻十余里,因葬云陵,上哀悼之。又疑其非常人,乃发冢开视。空棺无尸,惟衣履存。上乃为起原灵台于甘泉。上年六十余,发不白.更有少容,服食辟谷,希复幸女子矣.每见群臣, 自叹愚惑,天下岂有仙人?尽妖妄耳。节食服药,差可少病。自是亦不服药,而体更瘠瘦,二三年中,惨惨不乐。行幸五柞宫,谓霍光曰;“朕告老矣,公可立钩弋子,公善辅之。”光泣顿首,曰:“陛下尚康豫.岂有此邪?”上曰:“吾病甚,公不知耳。”三月丙寅,上昼卧不觉,颜色不异,而身己无气.明日,色渐变。闭目。乃发丧,殡未央前殿。朝晡上祭,若有食之,常所幸御。葬毕,悉出茂陵园。自婕妤巳下,上幸之如平生,旁人弗见也。光闻之,乃更出宫人增为五百人,因是遂绝。

  汉班固撰